|
（七）
连载了这么久，如果大家认为我们是在写小说的话，我们只能很抱歉的告诉大家，我们不能再提供精彩的情节了。因为最重要的是，把我们调查的结果，以及我们对待此事幕前幕后的一些建议告诉大家。而第一部分篇幅过长的连载，详细记述了我们办事的一些方法、见闻，以及当事人的一些细节，是希望给大家一个真实的环境。因为这件事到此没有任何官方的报道能够证明什么，而我们如果仅是简单的告诉大家一些结论，也许很多朋友会有疑问：那么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你们怎么知道当事人说的是实话呢？你们又有什么样的权利来让对方说出实话呢？所以，可以说，前一部分比较详细的记述，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接受我们真正的调查结果。我们保证我们记述的所有事情的真实性，并有相关的录音和书面证据。当然，这些只是在以后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被出具，绝不会成为今后再打扰我们认为不负主要责任的当事人的把柄。
其实提到这部分内容的主角，也就是我们调查中所遇到的第二类人，可以悬疑的情节还是很多的，比如，不同于层层的下线，他从不肯在家里与陌生人见面，约见的地点总是当地的火车站或者麦当劳等公共场所，这也给我们的调查造成了一些困难。而且由于知道自己要承担责任，为了使他做出配合的态度，我们也必须作更多的心理工作。可以简单的说，经过一番努力，和这个人见面之后，也拿到了一些证据，并且，通过一些我们商量好的工作方法，让他不得不认识到，把实情告诉我们总比与德国有关方面进行对话要好很多，因此下面还是以自述的形势，整理出这个主人公的所有想法及其演变过程：
我是前年来德国上学念书的，所以我也了解在德国的一些中国学生的状况，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也是愿意帮助别人的，包括帮助同学申请大学，帮助别人催录取通知书，后来就开始收费，也从中赚了一些钱。那个时候我赚钱心安理得。
可是最近，由于审核部的事情，我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过有一些朋友听说我经常帮助申请大学，认为我经验丰富，门路也广，就问我可不可以帮助办审核部的事情。最早是我从网上查到了一些相关的信息，其实还要感谢那时候ABCDV的网页。我就把德国这边如何申请审核证书的过程记清了。然后对朋友说我可以帮助办理，他自然很相信地交给我他的材料。我那个时候，在向他收费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反正没有人知道审核证书需要多久才可以下来，那么我可以向他收一笔加急费，如果能够在我承诺的期限内证书拿到了，我这笔钱就挣的很轻松了。而对方显然是很信任我，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我那时办理的费用是400马克，加急费用是600马克，总共是1000马克。
就从这桩生意开始以后，有别的人听说了，也来找我，我就依此办理。他们还都在外面帮我传说，我在审核部内部有很好的关系。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问我，假材料是不是也可以通过我在审核部的关系拿到证书。最初我没有答应，我认为是不可能的。可渐渐地，在德国的人也都知道了如何寄材料给审核部，我的生意就越来越少。而问关于假材料的人却越来越多，我就动了这方面的脑子。
我想既然他们都认为我在审核部有内线，不妨说一点大话把材料收过来，钱先拿到手再说。开始我只收一些材料不是特别假的，比如只是改了成绩单等等。后来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什么假学历，假文凭的活都敢接了。并且答应给那些帮助吆喝的人一些回扣，因为我发现别人替我揽生意比我自己出面的效果还要好。比如我自己和陌生人说我的关系如何的硬，对方都会半信半疑，而如果外人这么说的话，他们会为了这些回扣，添油加醋的说，他的某个同学就是从我这里取得证书的，反倒更容易使客户相信，而且我也减少了危险性。所以当我的手机号码越传越广的时候，几乎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接到假材料要求我帮助的电话，我也一律都答应了。我最初的想法是从那些假材料不是很严重的来入手，我有一种感觉，审核部的工作会越来越忙，那么他审核中国学生的材料也肯定会有难度，也许会疏忽，说不定有一两份假的不是很严重的材料会蒙混过关，也取得证书，那么我的生意就成功了。
而那些特别假的材料，我也可以拆东墙补西墙的先收钱，其他的退钱。哪怕我收的100桩这样的生意有10件成功了，我也知足。可是随着找我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胃口也开始大起来了，因为有一次，一个完全假材料的人一直在催问我结果，那时候已经过去接近两个月了，我根本就没有把他的材料寄回去，毕竟我也担心引起更大的麻烦，这样人的材料我都是根本不寄的。可是当我因为对方催的过急，在电话里和他吵起来的时候，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气话：反正材料已经给你寄出去了，钱也给了我的内线了，就算有什么问题，审核过不了关，我帮你拿不到证书，定金也没有办法退给你了，有本事你告我去。没想到对方的口气马上软了下来，继续求我帮他多努力，我这个时候胆子才算真的放开了。
我知道，这些以假材料来通过我买审核证书的人，都是心虚的。从此后，我做生意的基础很简单，收了定金就是不退，怎么着？有本事别找我啊？反正他们也不敢告我。只是，为了这条快速致富的途径，就通过一些下线发了一些小的广告，上门的“客人”就更多了。比如：我说帮一个假材料审核，就要3000欧元，其中有1500欧元的定金，对于下线，他们自己可以往上加价钱，至于你们听到的5000欧元一份证书，除去定金部分是我收的以外，后面的利润，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道手了，原本我的意思是到期证书没有得到，定金只退一半，后来索性一分钱都不退了。
为了给以后找退路，我逐渐把身边熟人发展的客户都打发了：退了钱或者扣了手续费用。然后靠从广告发展来的下线或者直接找来的客人，我连真名都不用了。我已经为赚钱红了眼。
下线也好，客户也好，都会有这个疑问：如果办不成，你为什么不退定金？我最初打算定金退一半，后来怕麻烦，所以直接告诉他们说：反正钱（1500欧元）无论成与不成是都要交到审核部的内线手里的，这笔钱我是退不出来的，你们要是相信我就继续办，不相信你可以自己想办法。越是这样说，对方反倒加深了对我的信任。
有时候，在夜里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件事情真的是很有意思：他们总是自己最后说服了自己，如果说我骗人在先的话，最终还是他们自己骗了自己。我甚至可以琢磨出他们的心理：几千欧元一份证书，定金还不退，越是这样不合常理，反倒说明我是有实力的，很有把握。如果你信誓旦旦的再作出一些保证，对方就很容易上勾了。比如在我的生意过程中，如下的对话是很常见的：
“你收了我的定金，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把材料往垃圾箱里一扔，然后到了期限，你就和我说内部出事，审核部证书拿不到，定金也不退，那你岂不是挣钱挣的很轻松？”而我的回答就是拿着真话当假话说：“对呀，你可以这么认为，我完全可以这样去做一个生意，而且，即使你想告我，也未必可以拿回这笔定金，因此，你的怀疑是正确的，不过，从我手里取得证书的人已经很多了，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只可以告诉你，看起来不合理的条件的确是实际情况。我收到你的定金之后，就会交给审核部的人，所以，他们不退，我拿什么钱退给你呢？并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给了钱拿不到证书的情况。”这样的对话结束之后，对方往往会考虑几天，然后过来交定金了。
而有时候我自己想想也很担心，虽然我做着这样黑吃黑的心理准备，但是这种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比如我对他们承诺的50天或者两个月之内，从我大规模的开始做这种生意以来，到现在已经快要到了，而我手上收到的钱也不少了，所以，我最近不太敢接这种活了。我有时候就想，在某一天我认为支持不住的时候就换掉手机，反正我和他们的联系方式只有这条路了。知道我真名的人钱我可以退，但是，通过别人介绍的人，我用的都是假名字，无非是个手机号码，我只要换一个就销声匿迹了。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可是我又真的害怕，我甚至都不敢想，哪天我走在大街上被别人认出来。为此，我已经在考虑过换到别的城市甚至离开德国。虽然来问的人很多，不过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帮助任何一份假材料拿到证书，所以，怀疑和等待的人也不少，经常是三、四个人一起来找我（现在中介公司办过来的人，经常是成批的假材料）。在一个人交了钱以后，另外几个人都在等着看结果，不然我收到的钱会更多。其实仔细想来，这是一个用脚都可以想出来的骗局，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有那么多人相信。
ABCDV：当我们听完他的自述，对参与其中过程的人都表示非常的难过。真的，这是一个每个当事人都可以事先猜出结果的骗局，可是他们最后都自己说服了自己，向这个火坑里面跳，就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希望，总是骗着自己。很早以前我们的网页上面就在反对假材料，现在这种轻易的就被骗，更是假材料所带来的恶果：因为除了这点可怜的希望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说，这个机会是他们自己带给别人的。
关于这第二类人的处理，及他们（不止一个这样的人）所收定金的退赔问题，都已经在解决当中，并且是我们认为比较稳妥的方式。由于涉及到不少人的隐私问题，就不再网页上公布了。
最后，在我们一个多月的走访中，认为这样的情况也可以总结后在网页上公布了：即所谓声称能买到审核部证书的事情，都是骗人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断收到更多的消息：真的有人买到证书了！并且还进入大学注册成功！
在核实了消息来源之后，我们不禁非常责备自己的疏忽：在德国境内的不同中文报纸上，从3月份左右，就开始有类似：“帮你申请审核部！”或者 “一线生机！――为在德学生解决APS证书”等广告，联系电话都是手机。由于我们当时收集的信息有很多，我们认为，即使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也应该有这样的判断力：如果审核部内部真有腐败的话，那是绝对不能大声传播的，这种居然在报纸上公开做广告的方法，肯定是骗人的。因此，我们认为，如果说有人通过审核部内部的关系，买到证书，最大的可能是私人之间传播的。我们的工作重点也是这些消息，毕竟ABCDV在此方面的人力精力有限，并且局限于我们的初衷和工作方法，也不可能发起一场大规模的运动。
可是，到我们调查的后期，才发现，这种报纸上的广告，原来被认为是小虾一类，但是，如果和我们前文所述的那种外围“小鱼”相比，他们不仅仅是大鱼的问题，其中的真相简直让我们惊讶：他们可以被称为“鲨鱼”！
我们下一步的活动也不得不继续开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