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先生结婚七八年了,在这七八年间,我们俩就像一对分飞的劳燕,聚少离多。想当年在国内刚结婚的时候,初出茅庐,一无所有。我们俩人的单位都是清水衙门,没有分配住房,结婚几年一直分别住各自单位的集体宿舍。只有到了周末,有同宿舍的同事回家或外出,为我们腾出房子,我和先生才能有一次短暂的团聚,有时是在我的宿舍,有时是在他的宿舍。这样的情形被同事们戏称为“小两地”或“周末鸳鸯”。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此后他到美国留学,一走就是大半年。这半年多中,鸿雁传书,电话传情,在苦苦相思中,想象着对方的变化。他在电话里问我:“想我想得瘦了没有?”我在信中叮嘱他:“一定要吃好、睡好、休息好,保重身体。”
终于盼到了在美国团聚的那一天,我们这一对分飞的劳燕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在一间小小的合租房里筑就了我们第一个相对稳定的“小巢”。本想从此过上夫妻相守的生活,可谁知好景不长,不到一年,距家七八个小时车程的邻州一所大学给我发来了入学通知,去还是不去?亲情的缠绵令刚刚了却相思之苦的我们难以分舍。难道在美国又要开始一段漫长的分居生活?又要做一次分飞的劳燕?
我这只“小燕子”终于告别了温馨的“小巢”,飞上征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做盼望“七夕”的“织女梦”。在枯燥繁忙的学习中,在寂寞孤独的情感中,我开始研究美国日历。复活节、独立日、劳工节、感恩节、圣诞节……原本对西方节日一无所知的我竟也开始对它们了如指掌。因为每一个节日都意味着一次可能的团聚,随着每个节日的临近,我盼望团聚的心情就日益迫切。但是我们聚首的愿望也常常落空,有时已经在电话中讲好,先生两天以后就开车过来看我,可在前一天晚上又打电话告诉我改变了计划,原因是教授要求的一篇论文要提前完成;有时我原本打算赶明天晚上的夜班车回家小聚,可谁知原以为今天可以完成的一个电脑编程竟久攻不破。
时光就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中飞逝,当第一片枫叶发红的时候,我就盼望着飞雪的日子,因为那是寒假来临的预报,当第一朵迎春花开放的时候,我就盼望着悦耳的蝉鸣,因为那是暑假来临的前奏。然而,事情总不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完满。当我们这一对分飞的劳燕好不容易要团聚的时候,总有意料不到的事情打破我们的美梦。有一年寒假,我刚回家不到两天,我先生的教授突然通知他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第二天先生启程,两个星期后当他回家的时候,我已踏上回学校的归程。
前年,先生博士毕业,为了能和我靠得近一些,他特意联系了我正在就读的大学以及周边几所大学,要求作博士后,可不知是命运捉弄人,还是上天刻意要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最终还是离我学校最远的一所大学接纳了他,虽然换了方向,可还是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
也许是长期的分别,令我们的爱情始终保持着如初恋情人那般的热烈,也许是长久的思念,
使得这一份情感在彼此的心中更加沉重。在美国这个光怪陆离,充满诱惑,更充满陷阱的花花世界里,爱、责任、义务、道德……等等,就像一个个顽强的士兵,紧紧守护着我们心灵的阵地,也同时规范着我们的言行。在我们这一对劳燕的分飞中,我们各自的事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我们的爱情也经受了时空的考验。
现在,先生的博士后工作已告终结,我也即将毕业。在漫天撒网般地找工作的时候,我们尽管联系同一个市、同一个州,在相思中,盼望着在同一个城市或至少在同一个州找到工作,以圆团圆之梦。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位于美国西南角加利弗尼亚州一家电脑公司的邀请信,当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先生的时候,他在电话那一端惊呼:“东北角上波士顿的一家制药厂让我去面试!”
呜呼哀哉!我们这一对劳燕要分飞到什么时候呢。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