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的归期已经很近了,临行前我和强子约了他喝分手酒。我们还是去了centre station pub,那是我们仨第一次一起喝酒的地方。几年过去了,这地方一点没变。喝酒的客人也好象永远是那么固定的几个。也许很多东西都没有变,改变着的是我们。
叫了一大盘特价的鸡翅我们就喝开了。喝的是闷酒,因为没人愿意说话。强子开始还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喝完不知道下次会在多久以后了。这年头交个朋友不易,尤其在国外,能肝胆相照的朋友更是难得。几年来老黄一直象个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们,而现在说走就要走了。我无力改变老黄的决定,只有端起酒杯祝他一路顺风。三个人拿着杯子一次次的敲击桌子,照我们的规矩,敲桌酒见底。
喝了不少啤酒后我们又让酒保上tequila,就着盐和柠檬我一口气喝了三杯。烈性的酒精突突地敲打着我的神经,让我无名的暴躁。我怔怔地盯着老黄说:“老黄,你比我行!你心里老婆比什么都重要!”老黄咧开嘴,很难看的笑着:“其实我羡慕你啊,还能把书念下去。”我说:“操他…的,我念书把老婆都给念没了,你还羡慕我?”老黄没跟我计较:“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来,我们喝酒。”我说:“不行!你,留下来念书。我,回去结婚!”强子在一边哈哈大笑。我转向强子说:“你他…的笑个屁呀!?”强子不回答,又给我要了杯tequila。我仰脖一饮而尽。。。。。。
夜很深了。推开酒吧的门,满天满地的大雪絮絮扬扬飞撒而下。我的内心流动着无尽的悲伤,老黄要回家和他女朋友结婚了,我的平却快要和别人结婚了。我俯身在地上抓了把雪塞进口中,冰凉冰凉直彻我心肺。醉意熏熏的三个人在几近没膝的雪中蹒跚而行,我勾着老黄的肩,老黄搀扶着一样喝多了的强子。我们一路走一路唱,直到沙哑着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那夜,K市上空飘荡着的不仅仅是雪花,还有三个中国留学生凄厉的歌声和嘶叫。
月底,依旧是强子和我两个一起送老黄去温哥华机场。看得出来,老黄心里还是很激动的,毕竟他有近两年没见他女友了。照他的原话说:再过20多个小时我就能搂着我的老婆睡觉啦。所以途中强子和我不停地威胁他,基本每到一个小镇的叉口都会拐弯进去,嚷着口渴了,肚子饿了,要抽烟了。。。。。。老黄没办法,只能给我们买饮料,买汉堡,买烟。等到了温哥华机场,车上吃的有了一大包,而老黄连买机场建设费的钱都不够了。老黄掐着时间才进关的。在海关口,我们仨站定下来。分手酒喝过了,分手烟抽过了,分手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刻就在眼前。老黄一一和我们拥抱,我这辈子除了以前抱平,就数抱老黄的时间最长了。进关前的一刹那,老黄回头对我们挥挥手,我看见老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
老黄的回国对我打击很大。他是个十足的上海好男人。上海好男人的魅力在于细水长流和男女通杀。
老黄走了,能说说话的只有强子了。三年多过去了,强子在和赌场的拼搏中一贫如洗。车卖了,电脑也卖了。书也不念了,因为没钱交学费。他的山东“响马”倒是不离不弃地死跟着他,且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生活费用。我已经劝不动强子了,人要是一条道走到黑,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的。我把统计课里学到的关于概率的那部份仔仔细细和强子说了一遍,希望他能了解赌场盈利的本质。他说他完全明白,就是管不住自己。我说我再也没钱借给你了,我下学期的学费也要问阿堂借了。强子不光问我一个借钱,周围的几个他已经全借遍了。出来自费念书的虽说家里都有些底子的,但毕竟也是父母的钱,再加上都知道强子拿着钱是去赌的,时间一久便没人再借钱给强子了。
强子要面子,索性打定主意不再念书了。反正续签的时候又给签了2年,他准备把欠的钱在两年里用学费慢慢还清。强子让回国的老黄帮他买了很多点卡,天天窝在家里上网打游戏,他说打游戏又费时间又省钱。我一个礼拜去看他一次,带上点烟什么的给他。一开门就能见他蓬头污面地坐在电脑前搏杀。从侧面望去,他仿佛和电脑已经是一个整体了,契合到让我感觉他是出生在电脑边上的。山东mm在一边介绍道:“强子已经5天没洗澡了。”我用无比敬佩的目光和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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