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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阳如是说:我毕业于MIT
2003年8月26日11:44    

  阿忆:话题节目《谁在说》。在节目开始之前,我们先回顾一下上个世纪100年里中国人的问候语。从世纪之初一直到1978年,中国人见面都会问"你吃了吗?"过了1978年,我们渐渐吃饱了,问候语也就改成了"您好"或者"HI"。这段时间过去后,中国人由于思想解放,大多数不稳定的婚姻解体了,所以见面后要问"怎么样,离了吗?"到了世纪末,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搞到了VC没有"。VC是英文缩写,它的中文意思是"风险投资"。在这场节目中,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位为我们中国--当然,也是为他自己--搞到了第一笔VC的人。他叫"张朝阳"。现在,有请他上场!

  阿忆:张朝阳是博士。博士要一步一步读,那咱们最早上的是哪所大学?张朝阳:清华大学,1981年入学。

  阿忆:学什么专业?张朝阳:物理。

  阿忆:那后来肯定是先读硕士,然后再读博士。张朝阳:是直接读博士。如果是做物理的基础研究,硕士学位不大管用,所以我直接去读博士了。实际上,许多人都是为教授的基础研究作助手,直接申请攻读博士学位。

  阿忆:在中国读的吗?张朝阳:在美国。

  阿忆:哪所学校?张朝阳:麻省理工,英文是"MIT"。

  阿忆:从哪一年开始?到哪一年结束?张朝阳:挺漫长的。

  阿忆:在国内读博士,像硕士一样,不过是3年。难道你在麻省理工要用5年?张朝阳:在国内,如果你把硕士和博士加起来读,不过就是5年。但我在麻省理工却花了7年时间。可以说,我是在那里成长的。在国内的中学和大学,我只是一头扎进去念书,人整个没长大。一直到美国读博士,我才补了"长大"这一课。所以,时间比较长。(笑声)

  阿忆:如果一个人在国外读博士,读的时间特别长,比若说超过4年,那他除了读博士之外,还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教授打工,多挣点儿美元。然后回国后,跟亲朋好友说,我在美国发了,我请你们吃大虾!(音乐起、鼓掌)你这7年,不会只为了读书,只为了成长,没打过工吧?张朝阳:攻读博士不只是一个读书过程。实际上最后几年每天不是上课,而是工作,做基础研究。研究出来的结果,发表在《Science》杂志上。这不是一味地单纯索取知识,而是为人类作贡献……

  阿忆:所以人类应该给你钱?(大笑)张朝阳:难道不应该么?

  阿忆:当然应该!不过,咱们先不讨论钱。先说说你在《Science》上,发表过哪些文章。那可是世界上最著名最有权威性的科学杂志。张朝阳:好像我在那上面没有发表过文章。我只在专业性的物理杂志上发过论文,不过那杂志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因为那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笑声)。噢,好像叫《物理化学》杂志!在那上面,发过文章。那是一本物理学的很权威的杂志,但又是写给大众的。

  阿忆:据我所知,你从理学学士到理学博士,学的一直是物理,怎么最后突然成了信息产业的英雄了呢?张朝阳:听起来是突然,但实际上也是渐变的,而且渐变了好几年。

  阿忆:那就给我们讲讲渐变的思想过程吧。而且,咱们把长大的过程、思想渐变的过程、从物理领域突入信息产业的过程扭在一起,融合着说。张朝阳:我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在"四人帮"倒台前后,我的理想,除了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之外,还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学雷锋……

  阿忆:张博士说的"四人帮",就是江青集团,那是1976年以前的事了。张朝阳:我们同龄人说起这些完全不用注解,但现场观众如此年轻,必须阿忆博士作一下翻译。从1977年以后,那种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理想,那种作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信念,还有雷锋精神,被另一种东西取代了。那就是科学理想。这种理想要求我们去念书,成才,甚至是自学成才,就像陈景润那样。阿忆,你要翻译一下陈景润吗?

  阿忆:大家知道陈景润是谁吗?观众大笑:知道。

  阿忆:你看,不要那么看不起年轻人。不过,我可要补充一点。我跟张博士一样,是60年代生人,有着共同的理想经历。但现在,雷锋精神和科学精神同在我心中。张博士不会是科学精神一上来,就把雷锋精神全扔了吧?张朝阳:坦率地讲,是。(爆发大笑、掌声、音乐)我迷信科学。你可以想见,当年的陈景润精神是在科学高原上探索,要去摘取皇冠上的明珠,这足以引起全社会的科学崇拜。我是个15岁的少年,这种全新的科学崇拜在我的幼小心灵上,打下了烙印,而且弥漫在我的整个的中学和大学时代。它让我对生活根本无所求,我想的是,在一间茅屋里,只要有一张纸和一支笔,我就可以计算宇宙,计算天体物理,计算世间万物的一切奥妙。想到这些,我满足得不得了。这几乎是一种宗教崇拜。当时,我在清华大学上学,为了学得好,为考好试,为了证明自己多么多么聪明,以后完全能够做一位合格的大科学家,去拿诺贝尔物理奖,我中午吃饭只吃咸菜和一个馒头……

  阿忆:所以现在才这么瘦!(笑)张朝阳:是啊。可到了美国以后,我才知道,这种科学崇拜在20世纪初就已经完成了。在那里,科学和生活的关系是均衡的,人们活得很自在,对当大科学家和拿诺贝尔奖也不是特别在乎。每个人反倒是对篮球明星、足球明星、好莱坞演员、各种政客、大商人很感兴趣。整个社会展现出非常生活化的画卷。

  阿忆:按江总书记的话说,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张朝阳:对,它不是一间茅屋里的一种宇宙奥妙这样一种单一图景。我在这种环境里耳濡目染,头脑就逐渐开窍了。当然,我对物理的追求一直在持之以恒。这是我少年时代的梦想,我是随着这个动力来到美国的。这就像是两急速开着的车,停不下来,它还要继续往前走,还要索取自然奥妙带给我的那种满足感。但在另一条路线上,我在长大,逐渐开花结果。

  阿忆:为了做好这期节目,我尽可能地收集张博士的资料,四处打听谁以前跟张博士有关系。经多方打探,我听说,张博士在美国追求物理的同时,也追求了好多女孩儿。(爆发掌声、大笑声、音乐声)张朝阳:这可要有证据,不能乱说……

  阿忆:不要如此紧张,有话说,女人是一所学校。张朝阳:是成长和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总之,那个时候我才觉得,除了简朴的生活和探索自然奥妙以外,吃、穿、住、开车出行、玩都很重要。我觉得,这个认识对我的"长大"好像更重要一些。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在物理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可能要50年甚至100年以后才可能被某个人发现。这离把它变成生产力,给人民生活一个改善,简直太遥远了。这时,美国已经改变了我,把我从非常一根筋的人,变成了多根筋。我变得重视人生,重视生活的真正意义,重视感觉。我忽然觉得,我20年长大成人的经历,都是不可取代的。也许内地中国人听我说这些,会感到很失望,怎么人一去美国,就变成了这个样!但我觉得,世界上90%的人都应该如此。剩下的一小部分人,他们已经对物理拔不出来了,那就让他们去真地探索自然界的奥妙。

  阿忆:就是这个时候,你决定不再搞物理,要进入网络世界了?张朝阳:那时搞物理的兴趣惯性还在。此外,我还把它当成谋生手段。我首先要拿到博士学位,如果我去当教授或当研究员,我可以直接应用物理知识。我是美国麻省理工的博士生,尽管我得到的只是一个学位,但它却是一块敲门砖。拿这块敲门砖去敲世界上的各个大门,可能敲开的那扇门跟物理毫不相干,但没敲门砖确是不行。我是华人,在美国文化中,别人会左看右看觉得你不像那么回事儿。但一看我是麻省理工毕业的,多少会觉得我至少比较聪明,也许能帮证券商分析分析股票,或者研究个什么东西。我要谋生,就要用麻省理工的这个博士学位,把一些门撬开,获得一官半职和中产阶级生活。

  阿忆:拿了博士学位后,你首先敲了哪些门?张朝阳:敲来敲去,还是敲的自家门。我发现麻省理工内部就有很多门,我不必出去,在这儿敲门的力度可能比在哪儿都大。我先去找我的博士导师,他在麻省理工很有权势。他说我是他几年中见到过的最好的学生,我就让他推荐我做点儿什么工作,这种工作最后跟中国还有点儿关系。导师是美国人,只觉得我做点儿中国的事儿还是有特长的。

  阿忆:中国人听到清华就已崇拜不已,张博士学于清华,而且还有麻省理工背景!张朝阳:在美国,如果你是清华毕业生,很多人还是留意的。在中国,如果你是麻省理工的,办事也好办。麻省理工是发明这个职位给我,以前没有,专为我而设。过去,我一头扎进实验室,把灯关掉,做激光试验,穿着特别简单特别随便的衣服。现在,我变成了麻省理工的一个官员。如果把麻省理工看作是一个国家,我就是这个国家的外交官,专司中国业务。

  阿忆:这个职位的全称是什么?张朝阳:"中国界面官员"。实际上,就是"中国联系官"。在麻省理工,有研究中国的学术机构,也有作中国业务的大学企业。

  阿忆:明白了,你是麻省理工第3产业外联部的部长。张朝阳:准确!作了这个官,首先要西装革履,要有名片,要跟别人握手,要有各种各样的计划项目,还要会谈项目。后来,我促成了麻省理工校长来中国,并和朱镕基副总理见了一面。这是我那段时间的最高峰。

  阿忆:后来你怎么又创立了自己的爱特信公司,建立起了自己的搜狐网站?张朝阳:我长大了,在社会活动和平衡状态中,找到了意义,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偏执了。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儿商业头脑,有一点儿跟人打交道张罗张罗事情的能力。同时,我也觉得,做物理实验培养了我一种很好的动手能力和操作精神。如果我仅仅作实验,或仅仅写物理论文,50年以后才有人知道,而为学校作中美关系也像是做了半天看不到结果。而我是一个特别重视今天做什么,明天能看到什么的人……

  阿忆:这不是急功近利吗?张朝阳:是呀,我是很急功近利。所以,可能只有涉足商业,才能满足我这种急功近利的特点。就是说,要成立一个公司。早在1994年,我还没在麻省理工当官儿,我用电脑的时间很多,要编程序。第2年,我就看到美国网景公司的崛起,它使1995年的网络技术比起1994年,上了一大台阶。所以我想,是不是该成立一个网络公司了。于是,我就闯进了互联网。

  阿忆:这种决定是不是受到了比尔·盖茨的刺激?张朝阳:更多的是受网景和雅虎刺激。当时,雅虎刚成立,还没看出苗头。主要是网景公司把互联网从象牙塔里一下子解放了出来。那时,我特别震惊。

  阿忆:咱们这里插一句话--网景和雅虎的经济奇迹,中国人是有耳闻,但是总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当时在美国,能不能给大家细致介绍一下,网景和雅虎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它们的风险投资模式也是后来你自己的模式。张朝阳:我首先应该说一下互联网。实际上,互联网70年代前后就有了,但它一直只是为研究者们输入一些字符。后来,有一位欧洲哥们儿,也是搞物理的,也被招到了麻省理工。他钻研的目标是,让天下的研究数据,为世上各大实验室共享。他成功了,还发明了纯文本语言--Txt软件--这为网络业的异军突起,提供了动力。而风险投资业,比网络业兴起得还要早……

  阿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就有了。张朝阳:但直到美国网景公司因此崛起,风险投资才一下子登峰造极,全世界化了。那时,风险投资家克拉克对网景的安得森,进行风险投资,投了一大笔钱,让他搞互联网的输入符号。

  阿忆:安得森拿了克拉克的400万美元,翻新了Mosaic版本,把它改造为"领航员"。张朝阳:我听说不止400万,好像全部加起来是好几千万。克拉克用这几千万,买了网景的75%的股权。1995年8月9日,网景在纽约上市,股价一路上进,达到每股71美元。而且两个小时之内,500万股票全部售空。因为这笔风险投资,克拉克一夜之间身价大增,从1亿美元涨到了7亿!

  阿忆:美国网景公司的运行资金,也一夜之间,从400万美元变成了20亿。张朝阳:安德森只有24岁,原来一名不文,现在却拥有5800万美元的雄厚资金,成了网络巨亨。这让美国人一下子疯狂了。

  阿忆:这是网络世界的第1个神话。但第1个神话还没有凉下去,第2个神话接踵而来。神话的主角是美国雅虎公司的杨致远。雅虎得到著名的硅谷Sequoia风险基金合伙人莫利茨的4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在1996年4月12日上市,几天后长到了每股43美元。雅虎因此变成了近9亿美元的网络巨富。据我所知,张朝阳博士是第3个走神话道路的人。张朝阳:在中国内地,当时只有我有点儿神道道。但在美国,神话可不止两个。

  阿忆:我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只知道那些把神话带回自己国家的人,你就是。张朝阳:我先是在美国探索了一段时间,没探索下去。那儿的资源不太到位。我是说,在那儿拳打脚踢,却打不开天地。人家左看右看,觉得你是中国人,有很多地方无法与他们沟通。我自己也老觉得自己是在圈子之外。比如说,在这儿,我可以接受到采访,但在美国恐怕这辈子也没希望上他们的新闻了。所以,我就跑回国。但下了飞机一看,真像是80年代看过的那部苏联电影的名字,"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特别安静,根本没人知道网景和雅虎是什么。我拿着便携电脑,到处敲人家门,向他们游说网络技术。大家会说:"哎呀便携机真好玩,这人会有这么个东西?肯定来头不小!(笑声夹杂着音乐)

  阿忆:他们只是对笔记本电脑感到新鲜,对互联网根本没兴趣?张朝阳:对对。我是四处推销互联网,但大多数人像听天书一样。但有一次,我说,这叫"拨号上网",你不是不相信互联网吗?我能从网上把《花花公子》杂志弄出来,刺激一下你的神经。大家真的看到了《花花公子》网站,大叫说"哎呀不得了!"(大笑、掌声、音乐声)

  阿忆:那时候,如果你跟中国人说,我搞到了VC,他们一定会问你,"VC"是什么?不会有人知道,VC是风险投资。张博士是中国内地第一位搞到风险投资的人,能不能告诉大家,搞VC容易吗?张朝阳:刚开始的时候,非常难。那时,我为了融20万美元,花了7个月时间,飞了上万公里。但后来,要融几千万,却没有飞1公里,人在北京就解决了。(掌声夹杂着音乐)

  阿忆:香港商界有一个概念,叫"第一桶金",说的是每位大亨在致富过程中,都会有一个跳跃性的质的起点。通过这个跳跃,挣到第一笔钱,淘出第一桶金。从此,他就越来越幸福了。我猜想,张博士的第一桶金很有可能就是他得到的第一笔风险投资。我知道,回首挖第一桶金的往事,有时是一件非常苦难的事情。是这样吗?张朝阳:是的。

  阿忆:但我们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到第一桶金的,又是怎么把它提起来的,最后是怎么把它揣进腰包里的。张朝阳:我最初有两次融资,都特别艰难。第一次融资的目标是20万美元,我认为那是"第一碗水"。那个过程太漫长,从初春一直跑到深冬,基本上没人相信我。他们常问我:"你到中国去搞互联网,能行吗?"那种艰苦,说起来让人伤心,咱们就不提了吧。接下来的第2次融资,数目要大得多,可以算是"第一桶金"。那次历程也很艰辛,但感觉稍好一点,也比较有趣……

  阿忆:有一篇文章,记录张博士在美国旧金山的一天。这一天,他为了搞到第2笔风险投资,一连跑了4个地方。昨天夜里,我在自己开办的电脑屋里上网,把这篇文章打印了出来。这天上午9点,张博士要和美国英特尔公司谈投资,这是他的第1个约会。结果这位博士9点半才赶到,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张朝阳:一到旧金山,我就使劲联系各方资本家。那天前夜,我租好汽车,只有一点点时间去查看英特尔公司的地址,而且是在雅虎网站的电子地图上查找。第2天,我是一边看着便携电脑上的雅虎地图,一边开着车,所以没有以最快的方式到达。

  阿忆:那时,当地工人正好在举行大罢工。张朝阳:对。早晨还不算太塞车,但迟到半个小时多少与罢工有关。

  阿忆:在美国那片土地上,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人家会不会觉得,你这个人连约会都不能守时,又怎么能给你投资呢?张朝阳:我是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所以他们应该原谅。(音乐起、鼓掌)

  阿忆:接下去的第2个谈判,发生在正午12点。谈判对象是软银公司。为了赶时间,张博士一面开车,一面啃汉堡包,一面看电子地图。张朝阳:是是。

  阿忆:下午两点,张博士跑到了第3个谈判地点,要去见世代投资。有什么结果吗?张朝阳:反正当时非常兴奋,觉得世代投资和接下来的第4个约会,是最有可能给我投资的。

  阿忆:第4个约会定在下午4点,地点在美洲银行总部,谈判者是斯蒂文森。这个斯蒂文森就是给四通利方投资的那个很有名的公司。但是你又迟到了。张朝阳:而且是最严重的迟到。

  阿忆:为什么?张朝阳:因为罢工达到了高潮,所有的地铁都关了,美国人都得自己开车。我开着车,从硅谷出发,沿着101公路向北走,蜗牛般爬行,怎么也进不了旧金山城。高速公路完全被堵住了,整个公路变成了停车场。我为什么要进旧金山,因为我的第一笔风险投资已经快花光了。对我来说,这是生与死问题。

  阿忆:"第一碗水"快喝完了,必须立即搞到"第一桶金"!张朝阳:简直是上甘岭,全都要渴死了。我马上要面见的人,是亿万富翁,他简直太重要太重要了!我实在无法忍耐,便跳下车,跑到路边去打急救电话。我对警察说,我处在生死关头,你能不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阿忆:比如说,派一架直升飞机?张朝阳:那边警察问我,你真的是在生死关头?美国人是不说谎的,说谎要遭上帝诅咒。我就诚实地说,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它会决定我的公司的成败。警察说,哎呀这可不是什么"生死关头"。如果你心脏病发作,我可以派直升飞机去,但你这种商业上的事情,根本不算"生死生头"。我们没有办法帮你。我很不高兴,回到车里,拼命挤出了高速公路。我开进街区,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要紧急通知斯蒂文森,请这位亿万富翁务必等我45分钟。他的秘书很不高兴。他说,你这个人很不兴,即使你45分钟后赶到,但本来可以1个小时的谈判,只能变成15分钟了。我说,15分钟也可以!我绕开高速公路,开过几个街区,又被堵住了。我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停车场。我就把车往那里一扔,转身就跑。停车场管理员冲着我喊,这个地方已经满了,不能在这儿停!我说,我在生死关头,车停哪儿都没关系,就让我停一下吧!他不听,就追过来了。我使劲儿跑,他就使劲儿追我。(笑声夹杂着音乐)但他没追上。(大笑、掌声、音乐声)我中学炼过长跑,尽管我提着便携电脑,但跑的水平还可以。我还想起了《地道战》的音乐。

  阿忆:那是咱们小时候看过的打仗电影。哪段音乐呢?张朝阳:"老钟--快跑--日本鬼子进村了。"(爆发大笑、掌声、音乐起)我跑了7个街区,终于跑到了进了美洲银行总部,见到了斯蒂文森。我们谈得很好。他当即就说,只要你再做几天,我就投25万美元给你!我告别他的时候,认为25万美元已经融到了,但实际上是泡汤了。原因很多,我觉得他本人是很想给我投资的,但他手下的人作了梗。我走回停车场,看见一个拖车正在挂我的车。

  阿忆:在中国,交管局警察拖一下车,要200块人民币,另外还要交30块罚款。在美国呢?张朝阳:一共是25美元。

  阿忆:25乘8,也是200多块钱,和中国差不多。张朝阳:停车场管理员对我说,你下回别这样了,简直太不像话,要罚款10美元。我掏出20美元给停车场,又给拖车公司塞了25美元。说,哎呀拿去拿去吧!我当时是心花怒放,觉得融资已经成功。拖车公司一看我给他们钱,也挺高兴的,就把车放了下来。我进了汽车,凯旋而归。

  阿忆:但我听来听去,觉得这不是第一桶金,而是第一桶金之梦。张朝阳:实际上,在这4个谈判中,最终给我投资的只有早上我曾迟到了半小时的那个英特尔公司。从1997年9月开始,我与英特尔第一次会面,接着是互发电子邮件,然后是他们来华面谈。年底,我跑到了旧金山,进行那4个谈判。从那时一直到1998年3月,英特尔公司又进行了3个月的马拉松调研,终于拿了一大笔钱。那是英特尔注入中国的第一笔风险投资,是给搜狐的。(音乐带起掌声)

  阿忆:我可不可以这么说,没有这前前后后6个月的艰苦谈判,就没有今天?张朝阳:是的。

  阿忆:回首这些往事,你对那些尚未成功但正想成功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张朝阳:跟着感觉走。

  阿忆:我有一个想法,上一次见到你就想问你。假如我创建一家公司,生产和销售一种产品,我会把它们的名字起得非常有自己的特色。但你的公司叫"爱特信",非常像爱立信,你的网站叫"搜狐",非常像先前成功的雅虎。这是不是……张朝阳:在中国成立公司,我的最后目标是要在中国发展互联网,所以我们公司的英文名字是"ITC互联网技术(中国)公司"。I代表Internet,T代表技术,C代表中国。我们到工商局注册,工商局一定要把这3个英文地地道道地写成中文。当时,我们翻译了好几个中文名儿,但都给否定掉了。最后,工商局的同志认真地想到了"爱特信"3个字,觉得这还比较符合中国国情。所以,我们的公司就叫"爱特信"了,实际上跟爱立信没有关系。

  阿忆:那搜狐呢?张朝阳:搜狐和雅虎有一些关系,但也不全有关系。我们想,首先要让顾客看出网络跟出版界有区别,它能帮助大家在整个网上找东西--这是互联网的特点--所以"搜"字一定要用。

  阿忆:现在,我特别想知道"狐"字是什么意思。随着张朝阳上镜率越来越高,大家越来越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子,于是社会上有了一种传言。说搜狐的"狐",除了跟虎一样是动物,并且跟虎的读音有点像,更重要的是张朝阳长得像狐狸。(爆发大笑、掌声、音乐)张朝阳:是。现在想起来,这也许是内在原因吧。

  阿忆:能不能告诉大家,你拥有的财富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规模,好吓大家一跳?张朝阳:我不想吓大家。

  阿忆:提到钱的问题,大家都比较谦逊,都不愿意透露。但我们可以通过钱以外的一些指标,让大家了解一下,你的公司规模到底有多大。首先,你的公司员工有多少?张朝阳:不多。还不到200人。

  阿忆:已经很大了!像网易那样大的公司,也只不过80人。张朝阳:我们现在承担的这么大的工作量,我觉得200人不够,可能要扩充到500至1000人。

  阿忆:那搜狐的固定资产是……张朝阳:我们没有固定资产的概念。可能我们财务部会给你一个固定资产数字,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公司,这个数字相对来说处在比较次要的地位。

  阿忆:这个问题,我提得比较蠢。网络公司的固定资产只有桌椅和电脑机箱,而电脑里和网络上巨大的共享资源,根本无法用固定资产来衡量。张朝阳:最重要的是坐在桌椅旁边的人……

  阿忆:以及他们肩膀上的头脑。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搞了一个演唱会。张朝阳:就在北京,由田震和崔健主演。

  阿忆:像香港凤凰卫视那样的电视台,一到大节气,就播专题片,因为没有钱做晚会。你一个只有200人的公司,怎么能做得起这么大个晚会?张朝阳:那就得感谢风险投资了。

  阿忆:风险投资商不给你规定说,这些钱只能开发软件,不能搞花活吗?张朝阳:大多数事务,我们公司的管理层就有权决定,比如说这台晚会。

  阿忆:到这场轰动性的演出为止,你一共花掉了多少风险投资,还剩多少?张朝阳:我们公司花钱是比较省的。创造搜狐品牌,仅仅花了几百万美元。后来融进来的美元还没花,还有几千万吧。

  阿忆:我看,张朝阳的公司节省,他自己也很节省,跟大家想象的大款不一样。我建议本期编导把张总的羽绒服拿来给我。(剧务把张朝阳的羽绒服送上台)在张博士刚刚进到演播室脱下这件衣服时,我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左袖子上有一个窟窿。(大笑加掌声)要是别的有钱人,早就把它扔了。张朝阳:我主要是没时间去买。(大笑、掌声、音乐)

  阿忆:你好像也没开什么特别好的车?张朝阳:根本没车。(惊讶)

  阿忆:要是你跟别的老板在一起,别人开奔驰600,你却坐夏利出租车,不觉得不对劲儿吗?张朝阳:怎么说呢?实际上,我觉得自己挺做作的。

  阿忆:为什么?张朝阳:在硅谷,有一种反向势力,谁越简单越不计较排场,谁就越高级。(掌声)衡量排场和衡量权势影响力的标准一直在变,我也在随着它变化。所以我觉得,我在反向讲排场,好像挺做作的。(音乐带起掌声)

  阿忆:我们的编导私下里对你进行了前期侦查。她在你的办公桌下,发现了一双旱冰鞋。我从另外一位记者口里得知,你的办公室门口放着一个头盔。但他们都没敢问你,这是干什么用的。他们猜测说,你有滑旱冰的爱好。这是真的吗?张朝阳:我比较好动,但我不喜欢那种走折线的动来动去。我喜欢比较圆滑的动,而滑旱冰正好满足了我的这种韵律流畅的感觉。

  阿忆:你是在街上滑,还是去旱冰场?张朝阳:在街上也滑,在公园也滑,最常去的地方是故宫后门。

  阿忆:这期节目播出后,故宫后门一定会游人大增,其中夹杂着大量的未婚女孩子。(笑)许多大老板都非常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大老板,尤其是在电梯上或在一些公共场合,因为怕被绑架。你去滑旱冰,万一被人绑架了怎么办!张朝阳:其实我没多少钱,绑架我没用。(笑)

  阿忆:但是你很值钱!张朝阳:可能是值钱,但我没现金。

  阿忆:绑匪可以把你绑走,然后通知你的公司,说你们老板在我这里……张朝阳:公司可以花钱作发展,作各种晚会,但没钱给绑匪。(大笑加掌声)

  阿忆:那你可就惨了,你会被撕票的。张朝阳:他必须理解这一点,绑我没用。

  阿忆:不对呀,我们请来的经济嘉宾都是有钱人呀!他们自己有钱可能是不敢说,但他的公司一定很有钱。你不会是把公司的钱都拿去做广告,弄得不仅是自己没钱,连公司也没钱了吧?张朝阳:也许我未来会有钱。

  阿忆:钱忠书先生说过一句话。他说,一个好作家重要的不是有一付好脑子,关键是要有一个好屁股。因为,作家能否坐得住,比聪明与否还重要。我觉得,这话可以推广成,一个好的研究者关键不是具有一个好脑子,更重要的是拥有一个好屁股。那一个好动的人怎么可能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去研究物理呢?张朝阳:但实际上,我发觉我的思维效率最高的时候,是在我四处走动的时候。我每走一步,都可以刺激大脑皮层的神经。我坐在那儿想问题,使劲儿想也拐不过弯儿来。但是走一圈,就会在节奏中获得答案。所以我觉得,做研究不一定非要坐在那儿想。走来走去地想也可以。

  阿忆:古时候有一位伟大人物跟你特别像,他是曹操的儿子。他能走动7步,写出活命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起"相煎何太急",我又想起了社会上一个传言。说,张朝阳拿着美国人的钱,去抢占中国的因特网市场。这话说得是不是尖锐了点儿,像是说你在作汉奸?张朝阳:中国的Internet市场以前不存在,成绩是0,是我拿着美国人的钱回到这里建立市场。现在,Internet已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特别大的市场,直接受益的是我们的整个经济。首先,报纸有钱了,因为我们出广告费。然后是路牌广告和公共汽车广告,公交有了很大笔的收入。接下去,是巨额的电视广告。这给北京创造了这么多的工作机会,给国家交了那么多的税。这都是风险投资的功劳。现在,我们的公司是200人,以后是1000人……

  阿忆:等于是说,你把美国人的钱骗来,交给了咱们的广告界和税务总局。张朝阳:还给电信服务器的托管,交了一大笔钱。

  阿忆:还增加了200多人的就业机会!张朝阳:对呀!我们的钱交给报纸以后,报纸可以扩充,雇更多的人,最后促成更多的就业机会。这对解决下岗问题,起到帮助作用。

  阿忆:所以说,刚才那个谣言不攻自破。咱们冷落了现场观众多时,现在我要下去问问他们有什么问题要跟你交流?观众1:昨天晚上,我在中央电视台《商界名家》中听您说了一段话。你说,我曾做过3个梦,我花一生时间做完了第1个梦,但是它现在已经破灭。我想问,您这3个梦都是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的第1个梦破灭了?张朝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是怎么说的了。可能我说的第1个梦,就是我刚才说过的自然科学之梦吧。其他的我已经忘了,因为我昨晚没看电视。观众2:按您刚才说的,搜狐的盈利状况可能不是很好吧?可您,是用风险投资基金创办的爱特信公司,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挣回这笔风险投资基金?有没有考虑过创业板上市?或者借壳上市?张朝阳:如果从单纯财务的角度来看,大多数互联网公司都处在亏损状态。风险投资投进来以后,使得现在每天有100万人看搜狐,每天都有1000万的搜狐页面被下载。这已经是一个很巨大的影响,这个影响本身有很大价值。至于说这种价值如何在未来变成现金,那方式有很多种。比如说,被另外一个公司兼并,或是交给股票市场,等新股来了以后把它还给最初的投资者。到那时,投资者最初投的那一点点钱,便会翻很多很多倍。这是很正常的一种操作方式。我觉得,股票市场是非常重要的。它使企业像小孩一样,刚生下来要吃奶,到一定时候要断奶,开始改为吃饭。

  阿忆:但你打算用哪一种方式还款和赢利呢?张朝阳:都要用。这是不同的金融工具,也是我们在不同阶段所用的不同方式。观众3:我和几个同学在运作两个网站。我们中间有这样一个笑话,说,古代的乞丐都是破衣烂衫地要钱,而现在,乞丐都是打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乞丐.com",(笑)这样可以要到很多钱。我想问一下张先生对这个说法有什么看法?张朝阳:这是一个很好的笑话,特别形象。但我想这样诠释这个笑话,它其实是加上一个".com",把人民对未来新经济的想象勾画了出来。你相信这个理想,你就愿意给钱。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现在,有一些大公司用原来的一个部门,做一个网站,其他更主要的业务还在原来的地方。但这个网站单独出去后,进行了单独的包装,最后单独上市,竟能把母公司给兼并了!这在美国经常发生。总之,.com比一个简单的乞丐要富得多。观众4:前一段时间,网络界有一个比较大的新闻,就是美国在线收购了时代华纳公司。我想,这是不是意味着网络媒体会走向一个与大众媒体相结合的道路?那在中国,网络市场上会不会也有这种趋势?张朝阳:美国在线兼并时代华纳,它的意义远远大于网络媒体跟传统媒体的结合。它标志着高峰飞扬的互联网经济开始了软着陆,开始真正对人民生活产生更加深刻的影响。也就是说,刚崛起时的互联网经济是一个虚拟空间,是虚拟社会,只有一部分人在使用这种新东西。这一部分人越变越多,因为互联网给他们提供的方便越来越多。最后。互联网要把很多在现代生活中提供主流服务的公司--比如说时代华纳,它有电视,有宽带,有杂志,有很多很多电子设备,还有商业、商店、餐厅、各种各样的服务,甚至还制作桌椅板凳儿--一切一切这样的传统物,最后都要被.com化,在线化。而在线化的方式,要么是这些公司自己在线化,要么是被在线公司兼并。而与在线公司合并是最大的趋势。现在,飞扬的互联网已经变得很真实,未来世界的.com世界,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观众5:您在中国是第一个搞到风险投资的,但杨致远先生说,"第一"并一定是最好的。现在,中国有新浪、人人、E龙、E唐这些新兴网站。面对竞争压力,您是怎么看待雅虎杨先生的这句话的,您又是如何打算面对这些新的竞争压力的?张朝阳:没有竞争是不正常的,正是这种竞争,使搜狐不断扩大服务,不断扩大影响。说得夸张点儿,我们是在冬天里呐喊,在夜里呐喊,最后把春天和光明引来了,当然也引来有很多竞争。在竞争中,我们唯一的办法是,跑得更快!如果把竞争比作一个长跑,那我们现在正在加速跑,想要脱颖而出,把竞争对手甩到后面。

  阿忆:我替这位观众问一句,你能保证自己基本上跑在第1名或第2名的位置上吗?张朝阳:我们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了,我很有信心,保证能跟我们的竞争对手继续拉大距离。我们的后劲儿很足,即使现在迈开大步跑,也不会把劲儿用完。

  阿忆:你可以明确地告诉媒体说,你仍然是互联网在中国的第一吗?张朝阳:是的。(鼓掌)观众6:我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97级的学生。在前不久的世界经济论坛上,有一个很大的话题,即,对新经济的讨论。前不久,我还看了中央电视台采访海尔总裁张瑞敏。张瑞敏先生说,他理解的新经济的核心是两个字--创新--现在,我很想问问您,您对新经济的看法是什么?您认为在中国发展新经济和在西方有何不同?

  阿忆:这位同学把问朱总理的问题,问了张博士,(大笑)那就勉强你回答一下吧。张朝阳:我特别喜欢这类问题。我首先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在美国和在中国发展新经济有什么不同--我的答案是没什么不同。新经济到来以后,人类追求经济目标和追求多样化生活方式的需求和愿望是一致的,没有太大区别。而且,实现新经济的唯一办法是市场经济。美国有巨大的经济舞台,融资很容易实现,一天到晚有兼并,它的新经济大厦在这种走马灯的变化之中被建造了出来。它为什么会跑得这样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不是因为美国政府的领导和辅导,而是因为它有一个自由的市场经济在那儿起作用。中国如果能在真正意义上市场化,真正实现市场经济,我相信,我们在新经济方面撵上去绝对有可能。如果我们不注重市场化,那我们在赛跑中可能传统经济会不断改善,但我们的新经济却会落后下去。而未来是一个新经济世界,我们可能因此在国力各个方面出现落后。另外,什么叫"新经济"?新经济是一种多样化的生活方式。如果你有5000块钱,过去你会去农村买1000斤粮食,但现在你肯定买了手机。有手机,你走在路上就能跟任何一个人随便聊天。人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样化个性化,每天,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除了吃粮食,除了用钢铁,你愿意用钱买来多样化的生活。我觉得,未来的人类社会在开发粮食和钢铁这样的基础事业时,只需要花很少的资源。更多的资源要使社会更有效率,给人民提供更加多样化的生活方式。可以说,现在每个人的生活要比100年前的皇帝富裕得多,丰富得多。但这种生活的彻底实现,只能靠市场经济来完成。

  阿忆:有没有哪位同学能提点儿轻松的问题?观众7:通过目睹今天的采访,我发现张朝阳和我原来的想象有差距,我原来以为您是一个特别少年老成的人。

  阿忆:现在发现呢?观众7:原来是一个特别活泼很好动的人,对刚才那几位同学的回答也很有自信。这说明了什么呢?

  阿忆:说明"我长大了"!(笑)张朝阳:是的,因为我走过来了。但当时融资的时候,我诚惶诚恐,真的很担心。如果没有风险投资,员工拿不到工资,租赁的房间要退。但现在,这些底线的生存问题已经解决,所以没有了诚惶诚恐。或者说,现在的诚惶诚恐已经上升到了我们是不是真正在给客户提供最需求的东西的高度。我们不能站在过去的成绩上,骄傲而停滞不前。我们必须要不断挑战自己,在这个领域里,你稍不留神,新的公司就会起来把你否定掉。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还是应该继续诚惶诚恐。但这种诚惶诚恐不再是个人的吃饭睡觉问题,而是整个公司的生存。随着公司做大,我比以前轻松了一些。在本质上,我比较好动比较轻松的一个人。我更看重生活质量和生活的乐趣,因此生活幸福是第一位的,财富只排在第二位。(音乐带起掌声)观众8:我也是经贸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的,我想问您3个问题。第一,您在美国时,最喜欢吃什么东西?第二,您经常上网聊天吗?如果是,您的昵称是什么?我在网上聊天时,遇到过一个叫"张朝阳"的网友,那是您吗?第三,您去年曾上过《TIME》杂志的封面,对现代媒体对您的炒作,您认为对公司的发展有什么好处?是不是您也需要媒体对您关注?

  阿忆:这哪里是3个问题?我看像是7个!(笑)咱们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张朝阳:我特别欣赏美国的早餐。那里没有油饼油条的油,吃了以后,一上午不磕睡。中餐尽管那儿也有,但很少,而且不是特别地道。有时候回波士顿,最享受的是早餐和意大利面条,其他的还是到中国城去吃中国饭好。

  阿忆:第二个问题是,你经常上网聊天吗?如果上的话,您的名字是什么?叫"张朝阳"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张朝阳:我刚刚开始上网聊天,以前太忙,忙些融资什么的。现在,我准备把自己的网虫级别提高一下,所以经常上网。但是我上网不叫"张朝阳",那人肯定是冒名的。

  阿忆:你叫什么?张朝阳:最好还是保密,这样可以有一种为所欲为的感觉。(笑、掌声、音乐)

  阿忆:现在回答第三个问题,你认为包括《谁在说》在内的新闻媒体的炒作,对你的公司运营有帮助吗?张朝阳:有帮助。搜狐是在作产品,作服务,但它更多的是一种现象,一种观念。我们把互联网革命带进中国,再推波助澜,让它蓬勃发展。如果只有搜狐一枝独秀,那网民的数量不会那么多,投资做广告的企业也肯定很少。在我看来,从业的互联网公司越多,对搜狐的发展越好,饼越容易作大。我是互联网的一个吹鼓手,我必须使劲儿在中国宣传和普及普及互联网,所以我现在正在接受阿忆的采访。除了为搜狐公司,也是为整个互联网来呐喊。当然,从个人角度讲,我能通过媒介,让上亿的人知道我,我觉得生活挺美好的。我的意思是,媒体打消了我的孤独感。说实话,人出一点儿名,能被媒体关注,这对克服孤独是一个特别好的方法。

  阿忆::在观众席上,我们的编导递给我一张纸条,而且批评我说,你看人家张先生回答问题说得多好,而你问的问题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她让我问你这样两个问题。她说有这么一个说法,新浪是驱逐舰,网易是潜艇,搜狐是游艇,您怎么看这句话?张朝阳:我当然不同意这个比喻!但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所以我不以为然。我知道,搜狐在中国是影响力最大的品牌,也是访问量最高的网站,未来它会更加处于垄断的地位。我们的搜狐有一句话,让搜狐成为人民生活中每天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掌声)

  阿忆:我早就是每天搜狐了。张朝阳:我们的口号是,让你天天搜狐,处处搜狐。处处搜狐这一块儿,我们是跟诺基亚合作。现在,我们离处处搜狐又走近了一步,可以打着手机来搜狐。

  阿忆:在你回国做网络之前,网民们进一个网站基本是要收费的。当时有一个观念,你看我的信息,你就要给我交钱。据说是从你做搜狐以后,免费时代才开始,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免费电子邮箱。而现在,收费的电子邮箱已经基本绝迹。张朝阳:这是我们对中国互联网事业的一大贡献。我回来时,互联网领域已经有瀛海威,是收费的。当时还有国家信息中心、化工部信息中心、电子部信息中心的网站。这些信息中心是给部委提供各种指标的,后来演化出经营性的网站。既是经营,那就要收费。比如说,全国电子行业的企业数据库在那里里,你要是想做决策想研究,OK,你可以拨号上网来买。如果你不买,国务院部委会发一个红头文件下来,要求各地单位必须每月到相应的信息中心买多少多少数据,交多少多少钱。这就是当时的情形。当时,没有人理解互联网是一个完整的巨大平台,是一种媒体,是电子商务,是一切。当时,只知道向人要钱。我看到美国发生的事情,然后回国,觉得免费的巨大平台能够实施。于是,我们放的第一台服务器是全部免费的。我们把靠广告赚钱的商业模式,引到了中国,而且去推销它宣传它。你说得很对,确实是从搜狐以后,免费概念就盛行了起来。

  阿忆:你提到瀛海威,这让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报道。说你在谈论瀛海威时,说张树新失败是因为她在做文化,而你自己成功是因为你在做商业。张朝阳:我没有正式说过这话,可能是私下里跟记者说的。我是张树新的朋友,我不想说出有一点儿有损于我们关系的话。当年,张树新代表的是我们中国对数字化对未来的一种新探索,那是一个艰难的路程。她是早期的革命,是在黑暗中呐喊。我们回来以后……

  阿忆:我能不能说,在张树新已经趟出了一条平路的时候,你回来了?张朝阳:张树新的商业模式不一定对,但却让中国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回事儿。尽管那不是互联网,而是拨号上网,是美国在线最早期的样子。我们知道,美国在线有雄厚的资本市场的支持,而且没有来自电信垄断方面的摧残,所以它能迅速转型,变成了最大的ISP。它既是平台提供者,又是内容提供商。我觉得,美国在线是在烈火中永生,最后变成了一个垄断世界。但一直到1997年,对于美国在线失败的命运的预言还非常非常多,有很多很多文章说,它就要完蛋了。但美国在线靠巨大的财力,变成一个出状成长的互联网公司。但在中国完全不是这样,这里有电信垄断,但却没有资本市场,没有那么大的资金支持。这让瀛海威很难转型。它只走了一段路。不过,就是这一段路,对培养第一批网民,对更多的中国人接受网络概念,至关重要。我回来以后,已经知道张树新因电信垄断而失败,所以我走了一条比较稳妥的能够走向成功的路。那就是,绕开基础设施建设,避开作ISP,只把广告模式引进来。我们走了一条风险比较小的直线,这是一个适合国情的互联网发展模式……

  阿忆:后来,所有的网络公司在你的带动下,都走了这种模式。那么走到现在,互联网公司已经百花齐放。有人甚至说,新浪网在最近的势头上有点儿超过了搜狐。张朝阳:我没有这种感觉,我们的访问量很高。

  阿忆:咱们现在的日点击量是多少?张朝阳:我们说,是每天1000万页面下载。

  阿忆:这跟点击量有什么区别吗?张朝阳:点击量不太说明问题。而每天1000万页面下载量,相当于每天有100多万人每人都能读10几篇文章,这个规模是很大的。

  阿忆:就是说,每天有100多万人光顾搜狐网站。

  阿忆:我发现咱们的话题越来越严肃了,严肃到了都是国务讨论的问题。咱们还是把话题降下来。我想一个人能成功,他的童年生活特别重要。很多人后来没成功,是因为童年过得不好,也可能是过得太好。那咱们现在就展示一下张博士的童年是怎样渡过的。据说张博士9岁时喜欢上了练武,妈妈还给他买了一条灯笼裤?张朝阳:小时候的兴趣一阵一阵的,总是想做一点儿不太一样的事儿。当时,全国武术特别盛行,我就喜欢上了武术,但只练了1年。当时,我家的钱不多。要是买绸子灯笼裤,太贵,后来妈妈就买了普通的灯笼裤,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每天晚上,我都在楼下去拳脚。

  阿忆:练到了什么段位?张朝阳:能把初级长拳的第3路打下来,打得挺好。

  阿忆:那是打空气,你没有真对手吗?张朝阳:那时候也打架。

  阿忆:一般都赢吗?张朝阳:那要看情况。因为我没有哥哥,一切都得靠自己。如果对方也没哥哥,我能打赢。如果对方有,有时候他哥就把我揍一顿。(大笑)

  阿忆:听说你爸爸妈妈都是医生?张朝阳:嗯。

  阿忆:医生的儿子,如果被人打了,有爸爸妈妈救死扶伤!那除了打架之外,你还有什么爱好?张朝阳:拉二胡。

  阿忆:拉到了什么段位?张朝阳:只拉了8个月,把《洪湖水浪打浪》弄熟了,还有"手拿碟儿敲起来",拉得还算好听。这时,已是1978年前后。那时候"四人帮:已经倒台,我记得那时有个贺龙的故事是《拿着菜刀闹革命》……

  阿忆:《两把菜刀闹革命》!张朝阳:我的另一个兴趣是喜欢读小说。

  阿忆:读哪些小说?张朝阳:印象最深刻的是《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在小学的时候,这本书还是禁书。那曾是我爸我妈中学读的书,等我念初一的时候,这本书又从储藏室拉了出来。

  阿忆:这本书对你的人生有过什么影响?张朝阳:它让我觉得,俄国和苏联是一个特别浪漫的国家。

  阿忆:连革命的时候也不忘记谈恋爱?张朝阳:以前,我从来没读过谈恋爱的章节。

  阿忆:保尔和冬尼娅的哪些谈恋爱章节让你现在还记忆犹新?张朝阳:哎呀,这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爆发大笑和音乐)有一段写的是,冬尼娅跟一帮富家子弟玩儿,但她根本看不起那些人。而河对岸有一个人在光着身子游泳,那就是保尔。后来,这帮人钓鱼,嫌保尔游泳打扰了他们。所以他们过去揍保尔,结果被保尔一拳打到了水里,这使冬尼娅对他产生了特有的好感。

  阿忆:那是一些军官的孩子,但冬尼娅不喜欢他们。张朝阳:她老是觉得她这帮同伴不讲道理,以为自己富,就可以欺负人。所以他们欺负保尔。

  阿忆:没想到保尔和张朝阳一样,练过武术!(爆发大笑、掌声、音乐)张朝阳:结果被保尔打到水里!这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片段。第二个是,堡尔被抓到监狱里,但又逃了出来,逃到了一个官员家里。那官不在家,官夫人给保尔洗了一个澡,又换上了水手服,特别清洁干净。这时,保尔发现官的女儿就冬尼娅。然后,他和冬尼娅坐在了一起。那种感觉挺不错的!(笑)当时,文革刚结束,中国人的生活确实是很清贫的。

  阿忆:当时,男生女生还不说话,不像苏联人那样能坐在一起。(笑)张朝阳:那是一个感情世界非常空洞的状态,大家都在批判小资产阶级,大讲"无产阶级专政",讲各种各样特别干燥特别不近人情的东西。但我却读了《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觉得蓬头垢面的保尔能在冬尼娅家,被冬尼娅的妈妈穿上很干净的衣服,弄来很好的食物,然后还跟冬尼娅坐在一起,我对那种小资情调留下了特别深刻特可爱特可爱的印象。后来,保尔的爱情经历过冬尼娅,他自己瘫痪了,最终和琳达在一块儿写书。保尔和冬尼娅的爱情是少年时期不成熟的资产阶级爱情,冬尼娅后来变修了。在火车开不动的冬天,保尔作为共青团员,号召乘客们都下来,和他们一起修铁路。他又碰到了从火车下来的冬尼娅。冬尼娅穿着裘皮大衣,已经是资产阶级的阔小姐,是革命的对象。而琳达和保尔是革命爱情……

  阿忆:这一段故事对我的刺激也很大,而且比保尔练武术的刺激还大。从那时候开始,我特别讨厌有钱的女人。张朝阳:但你知道吗?我在当时阶级觉悟特别高的情况下,居然会认为保尔和琳达的爱情一点也不感人。也就是说,革命的感情一点儿没吸引力,反倒是觉得资产阶级爱情特别好。我觉得在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已经变修了。

  阿忆:你练过武术,肯定喜欢武侠小说?张朝阳:喜欢《敌后武功队》和《矿山风云》。

  阿忆:噢,《敌后武功队》和《矿山风云》成了武侠小说!(大笑)

  阿忆:在张博士进入演播室之前,他像每一位嘉宾一样,要填写一个单子。这个单子上有5个问题。其中第一个问题是,你希望拥有多少财富?张博士回答,多多少少都可以。很随意,就像他穿的破衣服一样。第二个问题是,你希望得到的荣誉是什么?张博士回答,新经济的建设工人。第三个问题是,影响你最大的5本书是什么?第1本是《财富论》……张朝阳:讲的是自由经济和市场经济。

  阿忆:第2本是《互联网建筑师》,第3本书就是刚才提到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4本是《约翰·克里斯朵夫》。这挺奇怪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是在阴郁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张朝阳:这是我大学时代特别喜欢的书。

  阿忆:是不是约翰·克里斯朵夫和你的童年少年的经历很像?张朝阳:对。我当时考试进京,在清华奋斗。这是一种很激烈的状态。在这种激烈状态下,我在寻找自信心。而罗曼·罗兰的格调非常铿锵有力,是一种自我追求的格调。这种情调正好跟我当时的想法特别相符,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克里斯朵夫。我在孤独地前行和奋斗,在迎接命运的挑战。

  阿忆:喜欢这本书的时候还惦记着冬尼娅吗?张朝阳:不太惦记了。(笑)

  阿忆:那我就奇怪了。你是西安人,来北京学习,父母都不在身边,这时候你应该更容易渴望找一个异性伙伴,因为同行伙伴毕竟有许多话不便讲。张朝阳:粉碎"四人帮"以后,我被一味读书搞得不太像样子,所以已经没了欣赏保尔和冬尼娅的心情,那时,我反倒对特别激昂的奋斗比较感兴趣。当然,克里斯朵夫也有爱情故事,但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更喜欢书的整体故事和整个文风。

  阿忆:对张博士影响最大的第5本书也是刚才已经提到的《矿山命运》。另外,张博士还提到《挺进大别山》,这是一部歌颂刘伯承和邓小平两位同志的书。张朝阳:还有一本,书名忘了,也是从爸爸妈妈的储藏室里挖出来的书。它没了封面,好像是叫《剿寇记》是什么的。反正是在大别山解放军跟当地土匪斗争的故事。

  阿忆:还有一本,叫《龙泽》,是吧?张朝阳:那是草原上的革命小英雄。

  阿忆:就像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和玉荣那样?张朝阳:比她们晚一点儿。这本书写的是龙泽在阿爸阿妈和一帮小朋友帮助下,骑着马跟坏人做斗争的故事。这本书让特别喜欢骑马。

  阿忆:也是本武侠小说。(笑)好,第四个问题,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按说,这个问题只能提及一位,但是张博士写上1、2、3、4位人物。第1位是中学物理老师,第2位是小学音乐老师,第3位是我的奶奶,第4位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生导师。第五个问题,你希望用什么名字命名此次针对你个人的访谈?张博士回答说,《查尔斯·张》。张朝阳:对,《查尔斯·张》!

  阿忆:回答完这些问题,我们的节目也就到了结尾。在每次节目结尾时,我都会以剧组名义,送给嘉宾一件礼物。礼物的钱很便宜,但情谊很重。这件礼物是张博士的个人照片小集锦。我们知道,一般新兴企业的老板没多少热衷于摆出各种姿势拍照,但张博士喜欢。你看看,这一张张的照片,张博士还都是摆着外国姿态。哎这是中国姿态,是在天安门前,大概是表现力量。我们的本期编导希望你挨个讲一讲这些照片都是怎么回事。先说第一张。张朝阳:好像是在我们公司的会议室,在接受采访。噢不对,是在新闻发布会上!我在接受记者采访。

  阿忆:这时穿得很端庄,是西服领带。那第二张呢?张朝阳:这是在公司里跟记者谈话。

  阿忆:跟记者谈话用这么深沉吗?张朝阳:大概探索的是比较严肃的话题。

  阿忆:我们演播室的外边有一个塑像,是罗丹的《思想者》。它就这姿势,特深沉。(笑)这张呢?张朝阳:这好像是在跟公司自己的人说话。

  阿忆:说话用拿这个东西吗?张朝阳:对,老是手上得干点儿什么,这才能刺激想法。

  阿忆:这张是在鲜花丛中。张朝阳:好像是在广州报告会上。

  阿忆:这张又是西装革履。张朝阳:是新闻发布会,好像是跟8848合作。

  阿忆:这张是在自己的搜狐标志下低着头。张朝阳:一眨眼,眼睛就闭上了。这好像是《亚洲周刊》拍的。他们拍了一组,这是其中的一个,没被采用。

  阿忆:这张是在天安门,这动作是什么意思?(笑)张朝阳:我穿着搜狐T恤,要让搜狐发扬光大,是一种克里斯朵夫精神。

  阿忆:看起来很有力量,但有时候也会被人误解,以为是"铐我吧"。(大笑)这张呢?我觉得很奇怪,你非常像刘德华。而且你在别的照片里都非常深沉,这是我见到你的唯一一张笑着的照片。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张朝阳:这是业界一些网站的联盟大聚会。

  阿忆:谢谢你的解释。这个照片集锦是本期编导用先进扫描仪,把你的各种各样的照片扫进去制作而成的。背后是我们全组成员的签名,但是我的名字还没签上,因为刚才很忙。张朝阳:签在这儿吧。

  阿忆:好,签上了,送给你。张朝阳:谢谢,非常宝贵。

  阿忆:节目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光临,也谢谢电视机前的观众,再会。

  


来源:[搜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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