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机票,就直奔机场。登上飞机的那一瞬间,我为自己感到非常骄傲,血液在心脏里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
本来要和朋友开车闯荡新墨西哥沙漠的,到美国有朋友向我保证,我一定会开车开到在沙漠中睡著;吃午饭的时候,临机一动到附近旅行社一问:「有没有到秘鲁的机票?」没想到还真的有!第二天早上,我已经坐在往秘鲁的飞机上,由於没有任何准备,我对自己的目的地几乎毫无所知,只知道首都叫做利马。
坐了九个小时的飞机,到利马已是午夜,勉强找到一家位於大马路旁,梦里车声吵得像整夜在坐云霄飞车般的饭店,一个晚上竟要两百多美元。第二天我又闯进一个旅行社,很勉强的用英文跟讲西班牙语的职员沟通,我说我要看印加古文明,她帮我订了往库斯科的机票和饭店。所有的飞机都在清晨出发,因而四点多我就起了床,在星星还在天空闪亮的时候就到了机场。此时我己疲倦得忘了有调不完的时差。
库斯科(Cusco),什麽地方啊?只记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念过,是印加帝国的政教中心,位於安地斯山脉之中。刚到的时候,还不明白它是个怎麽样的城市,直到第二天从Machu Picchu(印地安语:老山头的意思)拜访了印加帝国石屋回来,欣赏了河谷平原绚奇的落日黄昏,火车沿著坡度像缓缓回到库斯科,累毙了的我猛一睁眼,差点被山谷中的万家灯火的奇景惊出一身冷汗!在高海拔的山中,没有水气的夜空蓝得澄澈,轻易的击倒了记忆中所有美丽的夜景,萤火虫般脆弱的奶黄色灯火,让整个库斯科灿亮成一盏巨大的法式宫廷里最华丽的水晶吊灯。火车内如同联合国般的人种,全都目瞪口呆,溶化在连一句赞叹声也说不出来的静默中。
不在计划中的旅行,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惊喜,有时我宁可让自己一路无知的碰撞,然後再来研究发生了什麽事情,看在总要「老谋深算」才成行的朋友眼里,简直是神经病。在秘鲁的黄金博物馆和历史博物馆看到前印加文明的莫奇卡(Mochica)王朝古物时,我的眼神再度燃起好奇的火把——天哪,是什麽样的朝代,没发现他们有历史文献流传下来,却有数不清的活灵活现的陶器艺品,最让後人不得不张开眼睛的,是成千上万的性爱陶皿——全是立体雕塑,具备著各式各样的姿势动作和表情,是为了性教育,还是整个民族根本就沈浸在追求性开放的欢娱中?就算是拿来陪葬,也必有它对人间性爱的怀念与沈溺意义。博物馆里正巧有个小型展览,分别陈列出人与人,人与动物的各色缠绵,最後竟有人与骷髅的鱼水交欢姿态(暗示著这个民族因为耽於性爱而灭亡吗?),其中的变化比印度卡修拉荷的瑜珈做爱浮雕更写实而有人的情味。在这个自有文明以来就十分禁欲的世界上,曾有这麽一个追求性高潮的民族吗?
那是西元一至八百年间莫奇卡王朝的陶皿——原来历史上还有这样的时代……我看傻了眼,责怪自己对於人类的历史所知道的实在单薄得可怜。连离开秘鲁都是令我茌难忘的经验,秘鲁机场出国的可怕人潮,像连警察也无法控制的混乱。一人出国,大概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送行,好像诀别似的,看著情人们、亲友们抱头送哭的样子,我也跟著人家红了眼睛,一直到飞机起飞,还有许多小黑点在机场的落地玻璃向看不见的亲人挥手。彷佛他们都在送我,我竟然也染上了他们离乡背井的难过。
这趟说走就走的秘鲁之旅,说来有些荒谬,因为必须回到美国赴约,再按行程表返回,我在秘鲁的时间竟然只有五天,来回飞机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玩得「疲於奔命」!总是在旅行过後才读了一大堆相关的旅游书或历史,我的书桌上不久就摆满了我搜罗的相关书籍:印加遗迹、马雅文化、黄金帝国存亡史……然後,我的心继续旅游。在逐渐恢复的疲倦中,我仍然感到,当一个能说走就走的人,是多麽神奇而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