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公车上遇到她的。一天坐在车里,忽然听到有人用四川话大声问路.,把我吸引了过去。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个子不高,横坯满结实。黑而短的头发生硬地扎成两把刷子。
(一)四川老乡
我是在公车上遇到她的。一天坐在车里,忽然听到有人用四川话大声问路.,把我吸引了过去。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个子不高,横坯满结实。黑而短的头发生硬地扎成两把刷子。她穿两件厚毛衣,露出带复杂花边的衬衣领子,外套真丝面料西服,双排扣大翻领,每颗扣子都紧紧扣上,把微微发胖的肚子绷得圆圆的。裤子是方格毛料大裤脚。我猜她在老家大概不会穿这种衣服,总是要出国了,一帮女友自告奋勇,带她去突击买的吧。老辈的最看重料子,纯毛真丝才是上等的东西,西装也是到外国要穿的。艰难大到处可以看到这样穿得怪怪的中年同胞。难怪别人以为这就是我大中华国民的穿衣文化,哪知俺们是专为照顾你们的文化才穿出这特色的呀。
四川民工打遍全国,还有打出中国的,在许多人眼中,四川就与民工划上了等号。记得九十年代和上司从四川-北京-深圳开会---几十个国家参加的国际管理讨论会唷,老板是当年的金陵校花,风姿卓约的,一路上老有人把我们当海外学人,应该说外表还是上了点层次的。哪知下了飞机,出租司机听说我们从四川来又要去旅馆,二话不说就将我们拉向妓女集中的黑店,幸好半路听出此人出言不逊,这才见识了这些无知自大的家伙把俺四川人看成了什么。到了加拿大,大凡有人问起哪里来,最早必是小心翼翼地您日本人吧?NO。南韩人?NO。后来香港台湾人有钱了,试探又变成您台湾来的?香港的?总之如果张口就问大陆来的吗?似乎就对人很不敬。最近大陆富起来了,人们才多问北京人吧?上海的?如果回答说四川来的,多数会恭维地说,不像不像。我索兴再作补充:四川--乡--下--来的。遇到煞有介事地问四川通不通飞机?我会慎重其事地答,去过的人都知道啦,四川人身上披蓑草,PP上围兽皮,恐怕只有乘鸡公车了。
今天大家不再被户口子子孙孙钉在出生地,很难想像当年的地域歧视。北京人是当然的皇城子民。光凭当时喇叭里吼的,嘴巴里唱的,报纸上登的,就够北京人民心潮澎湃了。更不说凡有必要,全国都该给北京打工,全国的钱都随北京调用。小城镇和边远的地方,要马路没马路,要电视没电视,喝的没干净的自来水,拉的没下得脚的厕所。小地方人没缴税嗦?凭什么你北京像豪强地主,把全国变成你的佃农?要错生在那见鬼的小地方,又休想随便动弹,真是想不被人压扁都难。一位作家写了文章回忆儿时的故乡,感伤故乡父老的艰辛。写到最后说,我爱故土乡亲,对北京,没有感情。
民权平权,财权和自由居住权是必争的权。如果各地在税赋和财政拨款上权利平等,如果一个地方的繁荣靠自然社会环境去吸引人才和投资,北京还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小地方会这样倒了八辈子的霉?中国人会发挥多少本地优势建设自己的维也纳,日内瓦,新加坡呢?会有多少地方风情的世外桃源?纵然北京是挂在脸上的大钻石,有四肢生疮背上流脓的贫困地区陪衬,这大美人儿也不堪入目呀?中心城市通过财政拨款和政府投资的优势对小地方的剥夺必须改变了。一个国家弄到几亿人仰望靠剥夺造就的超级都市的种种优越,是光彩还是耻辱?还是推崇加拿大的多元价值,每个地方都得到公平发展的机会,人民有自由迁徙的权利,全国的发展得到动态的平衡,没有一个人一个地方应该被别人牺牲。
今天这位四川老乡居然在艰难大用达州话问路,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对久违了乡音的我感到好一种亲切。碰巧这位农民女同志与我同一站下车,走近了见她浓眉大眼,鼻子虽然有点儿塌,鼻头却顽皮地翘起,裂嘴一笑,整个天空都放晴了,不觉让人好奇。於是我走上去拉话:
“你是四川人吧?”
“是啊,听你口音也像老乡嘛。你是哪塌塌的喃?(塌塌=哪儿)我是达州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出一个路口,她便交换电话给我,分手时还叮咛再三,一定电话联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