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电话,我失望已极......
其实没有一天能睡得好的。护士每隔1、2个小时就会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偏偏我又是那种特别警醒的人,尤其在疼痛和紧张的状态下更甚。帘子一动,霎那间我就睁大双眼,周身所有的神经系统在0.1秒内全体进入兴奋状态。结果几个班上的护士不约而同向主治医生汇报:3202床那个女的已经进来两天了,但是我还没见她睡过觉!
金大夫蹙着眉头问我:“你就不困吗?”神情简直有点哀怨。
我觉得这个时候解释我的睡眠习惯本身就是徒劳,只好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和三个男人同居一室的习惯!”
我说得一点都没错。这间监护病房有六个病床,住着四个病人:除了我,有一个车祸摔断颈椎的22岁的长春男孩;一个喝醉酒从楼梯上跌下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大款;还有一个在建筑工地被水泥预制板砸伤肩、肋骨、胳膊的三十上下的男性农民工。
我的朋友们都去交涉好几次了,要求开一个单人病房,费用贵点儿都没关系。但每次都被拒绝了,理由是病房紧张。其中有个院办的大夫说了句极其经典的话:都成这样了,谁还管你是个女的啊!
这会儿,大家似乎都忘了那个出事的度假村了,我也一样,但我那几个朋友还惦记着。两天来,度假村方面没一点儿动静,于是报社的两位朋友同他们交涉了整整4个小时,下午四点多,度假村终于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自称是销售总监,面无表情地放下一个水果篮,就走出病房。女的说是业务主管,倒还和颜悦色,像个探视病人的模样。还没等我开口,就热情地说:“你看上去气色真好!”
她从篮子里3个红富士苹果、一把广东香蕉和一串巨峰葡萄中摘下一个香蕉,熟练地剥开皮,恰到好处地说道:“我们一般都是5点下班的,没关系,我再陪你10分钟还赶得上班车!”
我没有接过香蕉,对她说:“我要休息,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有空再来看你啊!”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勉强喝了几口小茗炖的排骨汤,手机响了,Frank打来的。
“哎呀,我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暂时还是走不开……你今天怎么样?下肢有知觉了吗?”
我有点生气,原来他还在上海:“仍没感觉,大夫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今天还特意问过中山医院和华东医院的骨伤科主任,这个情况……比较麻烦!”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呢?”我打断他。
“我再想办法安排一下好吗?”他的语气有点闪烁不定,“一定尽快!……别急呀,坚强一点,别孩子气……哦,对了,我今天叫特快专递给你送花了,收到吗?”
“没有,”我失望已极,“sorry,我想睡了!”
挂电话后,小茗忽闪着眼睛问我:“是他打来的吗?”
“嗯,”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那个什么,实在太忙了!……不过他给我送了花,明天就能收到了。……会马上赶来的。”
这天半夜,病房里又来了一个男人——不过这次是个9岁的男孩,浑身缠着渗着血的纱布,他的病床紧挨着我。
听说他在家门口的路上骑自行车玩,被一辆卡车撞了,出血处已经由外科大夫处理完毕,但是还有多处粉碎性骨折。这个医院晚上没人做手术,只好等明天了。
我还听见有值班医生信誓旦旦地对小孩父母保证:“这会儿一定没问题,血都止住了,明天就能动手术。骨头断了死不了,看看,这里全是断了骨头的,都好好活着呢!”
我把脑袋一侧的帘子拉开一条缝,歪着头正好能看见他。今晚不知怎么了,护士没按时来查房。凌晨不到,那个小男孩开始呻吟和抽搐,我急忙按了铃。
“3202,什么事?”一分钟后,一个女护士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我,”我指着那个小男孩,尽量客气地对她说,“他好像不太对劲儿,您快看看!”
她走到那边,草草翻了小孩的眼皮,又摸了一下脉搏,没好气地说:“没事!对了,3202,你怎么那么事儿(麻烦)啊?自己歇着吧!”
我沉默了。都说病人千万别和医生护士过不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况且自己还生死未卜呢。
我还是慢慢习惯他们把我叫做3202吧,这是我本名、小名、笔名、网名之外另一个新代号,值得永远铭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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