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时候蛇头的日子似乎也不像张连根想的那样轻松。我曾经访问过温州人圈里一个有名的看相算命的胡太太,据说她的话总是很灵。不过,对于我,想了解中国的看相算命,并非需要再去亲眼目睹一个来自农村的半仙,主要的目的还是帮我那位法国记者朋友勃盖的忙,就是那位把黑工场里的“烫工”一词,从阴性改为阳性的记者。
当时,他有两个研究的兴趣点:非法移民和当今社会对超自然能力的迷信。在这位胡太太身上,这两点可都能搭得上:她既给她的同乡们指点迷津,又和自己的大儿子生活在一起,帮他主持家政。而这个大儿子黄先生不是别人,而是温州人圈里著名的大蛇头之一。温州老乡们对他是又怕又恨,大家传说他除了搞偷渡之外,还和警方有直接的关系,他不断地把中国人开的黑工场向警察告密,据说又能把被抓的非法移民保出来,但也有人说他是把按照司法程序走的正常的释放,说成是自己在警方运作的功劳。但是,只要他开了口,被抓者的家庭不想惹麻烦的话,就得向他表示一万到两万法郎不等的谢意。
我和勃盖到了胡太太的家。进门就是一间简便的厨房,瘦瘦的胡太太60来岁,精神头很健旺的样子,就让我们在厨房里落座。原来,厨房就是她的工作室,一个脏乎乎的冰箱上放了一个瓷质的观音像,两边有几支高矮不齐的红蜡烛,没火,冰箱门上凝结着从顶上流下的一道道红色的蜡迹。地上堆着几棵白菜和芹菜,旁边放着个香炉,里面插着几枝香,香火味和厨房里的油烟味混在一块,饭桌上吃剩的饭菜由一个纱罩罩着。胡太太正贴近一个前来算命的中年妇女的耳朵,小声地说着什么。我听到那个妇女用温州话问,亲娘,这样行不行之类。
原来胡太太是代表一个被尊为“亲娘"的神明来排忧解难的。勃盖对我说,这是他看到的最简易最不讲究的算命作坊,哪怕是去巴黎最穷的黑人移民街区,随便找个算命的,在室内装潢和道具布置上都会讲究一点。勃盖没有发现自己预想中的氛围,有些失望。
我还想着,怎么向胡太太解释一个法国人的造访。可以肯定,这是来这儿的第一个法国人。但是胡太太看来对法国人也能慕“亲娘"的名而来,只是感到很高兴。送走了那位妇女,拿着刚得到的酬劳——100法郎的票子对我说:“大伙都知道我家能挣多少钱,这100法郎能做什么?我这个人,就是心好,亲娘让我帮助人,我就帮助人。你的朋友有什么事?"我把这个问题转给勃盖,勃盖说,就说我也是来算命的吧,不过问什么事呢,爱情还是工作?我的意思是,涉及法国人的爱情与事业,也许就没什么能让中国的算命大师发挥的余地了,还是问问生意吧,就说你要去中国做生意。胡太太一听,问道:“啊,想挣人民币啊?" “也不是,他说想帮中国人办居留证,能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