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打的第一份工,是在一个叫Dennys的西餐厅。在日本这类有多家连锁店的西餐厅被称为家庭餐厅,价格不贵,饭菜水准属中档,而且允许小孩吵闹。我是留学生,拿的是学生工资,比普通打工者低,一小时工资是550日元,相当于这个餐厅里一盘肉酱意大利粉的价钱。 白天在餐厅里忙碌的是打零工的主妇们,她们要回去接小孩,3点走。我便是从放学后的下午3点开始,和我一班的也多是学生,来自餐厅附近的一所女子大学,那大学似乎很有些年头了,主要课程是家政———合理安排家务的干活。我问上课学什么,她们告诉我“被服”,即掌握各种布料的特点,干洗还是湿洗,衣服沾了墨汁菜汤后怎么洗,还有简单的裁剪缝纫。总之,就是为婚姻生活做准备。我印象中女大学生应该代表的知识智慧,在家政科女生身上实在看不到多少。就为这点事儿上大学?我得承认当时心里是有些狐疑甚至鄙夷的。 但我渐渐喜欢上她们。她们十分友善,几乎是朴实。其中不少人是从东京以外的乡村,跑到这家在贤妻良母教育上颇有名气的女子大学来,住学生宿舍,父母支援学费,她们自己打工的钱用来吃饭零用。上大学,而且学的是在日本被称为“新娘课程”的家政科,就是为了毕业后,找个公司当两年写字楼小姐,端茶递水,影印,打字,然后在公司里物色男人,好好嫁掉,安分过一生。 平稳嫁人是她们的最终目的,但此刻青春却是鲜嫩的,她们年轻活泼,做事认真,端盘子擦桌子手脚利索,全都是未来好妻子的架势。 而日本人确实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眼看着店长走了,我依照习惯思维,想这该是聊天偷懒的好时候了。结果我左顾右盼,她们全都在埋首苦干,没有客人可以招呼,也要将桌上酱油瓶子仔细擦拭。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也学得提高了觉悟,认为工作时间偷懒是可耻的。 不偷懒,不意味着不偷吃。这餐厅奶酪蛋糕十分美味,它勾引我和几个活泼的女生躲在冷冻库里吃———这是最安全的地方,店长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在冷冻库里盘点库存蛋糕等食品时,冻得哆哆嗦嗦地偷吃。要声明的是,这事儿我们干得不多,也就四五次,并且几个女孩同盟的情景,成为至今打工生涯快乐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