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我是中学生。问题主要出在我的外表上,可也不觉得一张娃娃脸平添了什么麻烦,便顺其自然,当是多了一个外表年龄。到了西班牙,发现多数西方人的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大,相比之下,别人看我又小了几岁。
首当其冲的麻烦是上舞厅,每次都要带上身份证,以免被工作人员因“看上去不满十六岁”而将我拒之门外。有一次就是因为疏忽大意,没有身份证为我主持正义,栽在了一个门卫的手中。我跟那个水泥脑袋理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在朋友们一片同情的目光中饮恨而退,教训十分惨痛。
还好,我没有西班牙人那么热衷上舞厅,但从此却改头换面把自己套进了半截裙和长筒靴里,连头发眉毛也不放过,硬是将它们整得丝文不乱才能见人。
戏剧大师易卜生说:写作就是坐下来审判自己。我却深深觉得,自我审判也可以在打扮中进行。每次费神地装扮时,就想:为什么要自己看上去成熟些?年龄能说明什么?阅历?知识?关联不大;讲究外表又能得到什么?尊重?回头率?都是虚荣心在作怪。
可是,一旦我有所松懈,回归到率真的本来面目,麻烦就又来敲门了。有一天早上吃了生胡萝卜,中午走在街上便腹痛起来,眼看离住所只剩一百米,我还是痛倒在了路边。
一个好心的西班牙人要送我去医院,一路上,交通不畅,只好请骑警开路。这时,伏在后座上“痛不欲生”的我听到几句短促的对话:“她多大?”“看上去十五。”“送她去儿童医院吧!”又听见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说:“别!我二十四……”那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人已躺在医院里,肚子不痛了,但饿得眼花,又发现很多人在排队看病,于是我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至汉堡王充饥,脚步匆匆,生怕被人捉回去,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送到儿科。
急救事件过去之后,我除了一直在寻找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西班牙雷锋,还检讨了自己在打扮上的偷懒,发誓今后一定讲究穿着,尽量装出二十多岁的模样。装?哎,谁叫我不像呢!
终没跟这张娃娃脸太过计较,原因是我也有因之得福的时候。
我酷爱打羽毛球,但西班牙不流行这一运动,场地更是难觅。最近,在新家附近的体育馆发现一个叫“最年轻之夜”的专场,周末晚上开放,只收四元,还供应软饮料,其中一项活动就是羽毛球。正当我喜出望外,看见宣传单上赫然印着:限18岁至24岁青少年。顿时悲从中来,失望至致,那时,我刚满25。
朋友笑着安慰:“只要门口不看你的证件,谁知道你有多大呢?”还说体育馆举办这样的活动其实是为防止青少年周末晚上上街喝酒出事故,我用不着那么认真。但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我还是穿上球衣球裤,背着球拍信心十足地去闯关了。果然,我顺利越过界限,大摇大摆地进去过“最年轻之夜”了。
福兮祸兮,娃娃脸的际遇还在进行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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