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名于世的英国大学——牛津与剑桥,以她们悠久的历史,独特的教育方式和辈出不穷的卓越人才,给人类文明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那里,不愧是全球莘莘学子心中的圣土!
我们在读书的年代,便已经向往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了,然而,那是一个不可企及的、非常虚渺和遥远的梦。 没想到,竟然在人生的秋天,我们有机会来到了牛津和剑桥,置身于她们那史诗般或情诗般的现实境界中,虽然我们只是匆匆过客,但毕竟能够一瞻风采,了却平生宿愿。
牛津和剑桥是英国最老牌的高等学府,牛津大学的历史更为悠久,创办于一 一六八年,到了十三世纪后期,发展为学院体制。牛津大学位于伦敦西北的牛津城泰晤士河畔,圆拱屋顶,巍峨尖塔和别致角楼的宫殿式校舍隐没于绿阴趟深处。牛津城比牛津大学更老,始建于十世纪,是英格兰南部的文化古城,有“英国雅典”之称。“牛津”(Oxford)这名字也富有诗意,它的原义是“牛可以鸽水过河的地方”.今天,我们看见的牛津城,已经没有趟水过河的牛了,她由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以制造汽车为经济主体的现代工业区;另一部分则是牛津大学所在地,后者几乎占了城区的一半。
牛津城的建筑古色古香,分属于不同历史年代的不同建筑流派。市内有圣迈克尔教堂的萨克森人塔楼,诺曼人碉堡和城墙遗址等等,处处给人以历史的纵深感,难怪英国有一句民谚:“穿过牛津城,犹如进入历史。”牛津城内多塔状建筑,故又得名“塔城”。
据说,十二世纪之前,英国是没有高等学府的,年青的僧侣(当年只有僧侣才能接受高等教育)若要深造,得到法国或意大利去,使用的语言是拉丁文。后来,英法战争,英国学生不能往巴黎求学了,英国遂在牛津城创办了自己的第一所大学——牛津大学。从那时至今,历经八百多年,牛津已发展为拥有约四十所学院的大学城。她为英国造就了无数著名的科学家,文学家,政治家,英国历史上的四十名首相中,二十九名毕业于牛津大学。
我们迷失在牛津了,她那没有围墙的校园,辽阔无边。富丽堂皇而又古老持重的建筑群,使我们如同走进了中世纪的宫殿区。驱车陪同我们到牛津观光的华人青年陈志维与陈晓红,作了熟练的向导,他们领我们参观了牛津大学最早创立的学院——大学学院;欣赏了被牛津人亲切呼为“The H0use”的克莱斯特教堂。我们也曾徘徊于灵圣学院(All S0u1s C011ege)的校园内,那是牛津众多学院中唯一没有大学生的学院,因为学院中只有研究生,因而被视为世界最具学术权威的高级学府之一。我们寻到了莫德林学院的钟楼,它以大青石砌筑,朝天高指。可惜当时钟楼没有开放,我们无法登攀。据说,楼内挂着十口铁钟,当它们相继敲响时,仿佛一曲雄浑磅礴的交响乐!
颁发学位的场所是不可错过去参观的,那是建于十七世纪的谢尔登尼安剧院。每年夏天,学期结束时,身披黑袍,头戴方帽的学子们,将列队经过大街,进入剧院,在此获得被授予学位的荣誉。
我们走在牛津大学狭窄的石路上,两旁是古老的中世纪屋宇。走呀走,一道蜿蜒而去的高墙,出现在我们眼前。它长约几百米,顶部一凹一凸相间,是古老城堞的造型,令人不禁联想起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的舞台布景。该墙的名字是Long Wall,译成中文也是“长城”。来自万里长城(译成英文是Great wall)的国度的我们,面对着它,不由得哑然失笑。
剑桥和牛津的风格迥然不同。牛津是雍容富丽,具有王者气派的,而剑桥则幽雅出尘,宛若诗人风骨。我们曾经两次从伦敦往剑桥,第一次是旅游路过,在细雨霏霏的秋晨,剑桥大学仿佛一幅西洋水彩画般呈现在我们眼前,精雕细绘、线条秀美的建筑群,不失脱俗的韵味;大片的草坪、满目的绿阴,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大自然的眷爱。最令人沉醉的莫过于横贯剑桥大学的剑河两岸风光了。清清河水,汩汩而去;一叶扁舟,斜插长篙,弯靠在草坡入水的岸边,粗大的巨柳,把婆娑的枝条撒向河面,虽然已是英国的秋季,柳条尚绿,长柔柔地婀娜飘摆,在水上拂起微微的涟漪……而这一切都被空濛濛雨幕笼罩着,一切色泽都似水彩般淡淡地化开。以粗木搭建的农村式小木桥跨过狭狭浅流,那是剑桥人引以为荣的“数学桥”(MathematicaI Bridge)。该桥建于中世纪,原本没有一根钉子,是巧妙地运用力学原理的典范。经历几百年风雨后,“数学桥”在本世纪重建,今天我们看见它,外貌依稀当年,但已经是使用了钉子的了。
剑桥大学是继牛津大学之后的第二所英国大学。一二0九年,一部分牛津大学的学者东迁至剑桥市,是为建校之始。剑桥大学与牛津大学一样,校园也是没有围墙的,院舍散布全城各处。剑桥建校初期,没有学院,学生寄宿他处。一二八四年设立了第一所学院——彼得学院。现在已共有三十一所学院了。
我们第二次上剑桥,则是随着一位送女儿返校的中医师陈炳忠先生前往的。陈先生一家三千金,都就读于英国名校,老三晓樱考进了剑桥大学。
“她可幸运,生在当代,”陈先生说,“牛津和剑桥几百年来都拒绝接收女生,直至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才改了例。”
“晓樱投考的纽南学院建筑系,当时只招收两个学生。她成了其中之一.”陈先生自豪地补充一句。接着,他告诉我们,英国的学生经过高级程度会考合格后,便可以根据成绩状况,进入相应的大学,但要就读牛津或剑桥则不同了,非得另考及面试不可。有些考生成绩全部是A.却经面试后不被录取,何故?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大概牛津与剑桥所看重的不光是考生的成绩,而且是他们的潜质和气质吧!
我们探访了晓樱的学院宿舍。单人独居的卧室内,床铺、衣橱、书架、桌椅、台灯……一应俱全,但却相当朴素。每一楼层还辟了公用的小厨房,要是高兴烹调,可以自己动手。当然,学子们还是宁愿节省时间,到学院餐厅去。我们随晓樱在学院餐厅用了午饭,食物味道挺好,花式品种也多,价钱还相当便宜。剑桥也不算奢华呵!可是,听说有一些历史悠久的学院,还保留许多老传统,学生在那儿生活,好比进入了一个“贵族家庭”,可以获得在其他地方及系里学不到的生活方式:住在古色古香的学院里;有铺床女佣为你整理床铺;在庄重的大厅里,燃亮烛光用餐……这些绅士式的熏陶,对于一个想进入上流社会的青年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也有人认为,到剑桥(或牛津)固然是为了求学,当学者;但也是为了做绅士,取得进入上流社会的通行证。
“晓樱,您是学建筑的,正好为我们介绍一下剑桥校舍的风格呢!”我们说。晓樱微笑颔首。
陈先生驾车送我们在校内兜风,晓樱娓娓道来:
剑桥的校舍,按建筑年代的不同而风格各异。比如,建于十五世纪的国王学院是哥特式的;建于十九世纪的纽南学院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剑桥大学里有许多值得欣赏的楼馆、亭院和桥、廊。剑桥大学的雷恩图书馆是由英国最著名的建筑师、圣保罗大教堂的设计者雷恩设计的,那是他一生中最为人赞誉的杰作之一;十六世纪创立的圣约翰学院,院舍分为两部分,由一道有盖有窗的廊桥连接。这道充满画意的桥有一个诗意浓郁的名字——叹息桥,是剑桥大学优美景观之一。据说,该廊桥得名于威尼斯的叹息桥,但意义则不同。在威尼斯,桥通向监狱,故此叹息;但在圣约翰学院呢,学子们又为何息?或许只会在考试落第或情场失意的时候吧!
还有,国王学院的教堂是建筑群中最宏伟者,历九十九年才建成。最令参观者叹为观止的是它那庄严肃穆的扇形穹隆和记述圣经故事的彩绘玻璃。幽暗柔和的光线投射进教堂内,更增加了它的高贵和神秘……
汽车缓缓行驶,我们来到剑桥的“三一学院”,牛顿曾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当年他躺在苹果树下,看见果子坠落,因而发现了地心吸力的原理。这株苹果树还在么? 有人说已经倒掉了;有人说就是院前那一株,不过,是后来补种的。
车子驰近一座立于街心的青铜塑像时,太阳已经西斜了,金色的夕晖罩着铜塑,有如给它添上一圈灵光。这座塑像是神圣的,那是一个穿上军装,扛着长枪的青年,是在第一、二次世界大战中为打击侵略者而投笔从戎的剑桥人的集体形象。他在出征之前,还向剑桥依依回望。无情未必真豪杰,心中的爱,是勇敢之源呵!
难道我们真的与剑桥有缘?!两上剑桥之后,竟又邂逅了该大学的一位副教授樊台平先生,他是免疫药理学专家。他幽默地说,剑桥什么科系都有,可以说是从“ A” (Astronomy,即天文学)到“Z” (Zoology,即动物学)无所不包。
樊先生在剑桥既当大学教授,又在该校的一个学院里任职。“大学和学院究竟是怎么一种关系?”我们向他请教。
他说,剑桥的独特之处是“学院制”和“导师制”。通常美国式的大学下边设有学院,学院下辖几个相关的系所。可是,剑桥的学院并非介乎大学和系所之间的一层机构,而是一个独立的实体或“家族”。大学直接管理教学、考试和授学位,教学实行导师制,学生由导师挑选。教育方法强调以自学力主。学院则负责学生的住宿,膳食,文娱活动及对学生的个别辅导。
“打个比方,”樊先生风趣地说道,“学院好比教师和学生的‘家’,大学的系所或实验室是他们的工作学习‘单位’,学生到系里去只是听课,做实验。而其他活动都回‘家’去做。”
他告诉我们,剑桥的学院制造就了剑桥教育的特色——个别辅导。对本科生来说,个别辅导是他们最重视的项目。学生除了到系里去听课外,在学院里还有一位指导老师和一位主任教师,前者负责学生的一般学习方法和生活上的问题。例如怎样选课、转系或申请补助等;后者则负责学生的专业课总体进展。学生通常还有一些辅导员,具体辅导学习每一门课。辅导员可由其他学院的院士也可由研究生担任。这类辅导占了学生时刻表的很大一部分,因为几乎每门功课每周至少有一次个别辅导,讨论上周布置的阅读心得或布置下周的阅读计划。上课可以不去,但辅导不去却不行,你懂不懂一见面就会了然。所以,任何学生见了辅导员也不敢马虎。
剑桥和牛津都是英才的摇篮,本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版的《白厅指南》的统计数字表明,在英国白厅的高级文官中,半数以上是牛津,剑桥的毕业生。在某些部门,比例甚至超过百分之七十。七百多度春秋过去了,剑桥的名人录上,出现了多少光华四射的名字!伟大的科学家牛顿是剑桥三一学院的学生,尔后,他又当了剑桥的数学教授;《物种起源》的作者达尔文是剑桥基督学院的学生。此外,剑桥还培育了怀特海、罗素、维特根斯坦等哲学家、凯因斯等经济学家及数不清的政治家和首相。《中国科学技术史》的作者李约瑟博士是剑桥大学的冈维尔和凯恩斯学院的院长。剑桥著名的物理学实验室——卡文迪什实验室,屡出硕果,在此室从事研究的学者中获诺贝尔物理学奖金者达二十多人。
剑桥也是孕育文学家的地方,世界著名的诗人邓恩、拜伦、丁尼生等成长于剑桥。浪漫派诗人沃兹沃斯曾在圣约翰学院当过学生。中国著名诗人徐志摩在本世纪二十年代初游学于剑桥,缔结下他与剑桥永无终了的情结。徐志摩曾在剑河旁写下散文名篇《我所知道的康桥》(注:“康桥”是“Cambridge”的另一种中译),剑桥的神采、灵性注入了他字里行间。一九二二年夏,志摩离校返国时,写了一首细致刻划剑桥的诗《康桥再会吧》。阔别六年之后,他于一九二八年再访剑桥,故地重游,感受更深刻了。激情与思绪交织成精炼的诗语,创作了传世名章《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阴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呵,这是中国诗人眼里的剑桥,是以文字绘就的一幅内涵隽永、意境迷人的水彩画。剑桥因了志摩的笔而走上了中国的诗坛。
(责任编辑:许晓书)
|